“是。”
皇帝拊掌大笑,“好,朕準了!”
午時皇帝留了沈聽珠用膳,一頓飯下來,沈聽珠字字句句小心,吃得汗流浃背,好不容易面完聖,出了宮,正欲打道回府,忽見一輛車輿行來,一人從車輿裡探出半個身子,叫道:“小四!”
沈聽珠略一遲疑,上前施禮。隻見朱湜冠帽束發,道:“小四,上車來,我送你回去!”
定親一事過後,二人不似過去,多日不見,沈聽珠有些不知所措,隻叫道:“朱寺丞…你怎會在此?”
小娘子聲音輕薄,藏着情緒,帶着疏離。
朱湜僵住,聲音發啞:“小四,我是特意在這等你的,如今你…和我生疏到這種地步了?連稱呼也變了。”
沈聽珠澀然,鼻頭一酸,沒有說出話來,幾分猶豫,才撩起衣裳上了車輿。
宮門外,趙玉琮大步奔出來,忽頓住了步子,身後内侍追上,喘着氣,嘟囔道:“世子怎走得這樣快?賢妃娘娘還留了世子用晚膳呢。”
趙玉琮聲音平淡,“我今日不在宮中用膳。”
内侍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正見沈聽珠上了朱湜的車輿,他笑道:“這不是沈四娘和朱寺丞嗎?聽說朱、沈兩家有意結親,朱老國公近幾年身子一直不大好,這門親事若成,也算是添喜了。”
趙玉琮猛然轉頭,難掩臉上的訝異,“結親?!”
“世子方回宮,尚不知此事,原是朱寺丞與沈四娘的親事,倘若不出意外,明年開春,怕是就要辦喜事了。”
趙玉琮盯着朱家的車輿遠去,心如散沙,一時愣愣出神。
*
四角車輿空間巨大,雕花漆木案幾放了一卷閑書,似有一股清茶香,地上鋪着厚厚的絨毯,沈聽珠方上車坐下,朱湜忙取了件狐皮鬥篷蓋在她身上,又親手沏了一盞熱茶遞過去,“小四,你……為何一直不肯見我?”
沈聽珠低頭,喝了一口熱茶,自己對自己說道:“二哥哥,我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去見你…”
朱湜卻突得一笑,摸了摸沈聽珠的腦袋,“我竟然不知,小四的心思這樣重,于我而言,無論發生何事,你都是我的小妹。”
沈聽珠眼淚奪眶而出,一滴滴落入茶盞之中,朱湜一時哽咽,卻聽她道:“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二哥哥,我不想嫁于你,可是…不行,世家小娘子從來都是身不由己,那怕是師父的徒弟,也越不過這宗族禮法。”
“二哥哥,從前我獨身一人,每日隻想着如何填飽肚子,不受人欺負,後回了沈家,隻知規矩二字,再長大一些,得過且過,遊曆四陸這些年,見天地、遇人事,心境早已不同以往。”
“世人道,我阿娘出身不好,我粗鄙不堪,能配上朱家這樣好的人家已是萬幸,可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想不想要,這門婚事,我沈聽珠從不在乎,更不想要。”
朱湜聽得胸腔一熱,“小四,你放心,定親一事,我會想法子解決。”
“二哥哥要如何解決?這親事事關朱沈兩家,而非你我二人。”
“過幾日你就知道了。”
二人說話之間,馬車行至沈府正門,沈聽娩提着一盞燈籠,靜靜站在柳樹下,沈聽珠欣喜叫道:“阿姊!”她飛奔下了車輿,撲進了沈聽娩懷裡。
沈聽娩摸了摸聽珠鬓角,聲音輕柔,“慢點兒——我方派了仆從遞消息,你一早進宮,這麼晚才回來,叫我如何不擔心?”
沈聽珠撒嬌道:“阿姊,你别擔心,我是和二哥哥說話才耽擱了些,不信你問他。”
朱湜點了點頭。沈聽娩又看了看沈聽珠,這才放下心,“子均,這麼晚了,有勞你送小四回來。”
朱湜道臉上閃過一抹苦澀,道一聲見外。
沈聽珠笑意盈盈挽着兩人蹦跳。沈聽娩含笑道:“你呀——又沒了規矩。”朱湜靜靜看着沈聽娩,身上的冷意落入心底,不知覺地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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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演武場。
趙玉琮手持弓箭,直直瞄準遠處靶心,幾箭飛去,竟無一命中。太子趙明乾訝然,“濉恕,你向來百發百中,今夜怎得失了準頭,竟一箭未中?”
“煩。”趙玉琮面色一凜,賭氣似的又射出幾箭,還是未中。趙明乾擡眼笑道:“莫不是為側妃之事煩心?我瞧着薛家小娘子挺不錯的啊……怎麼,你不喜歡?”
趙玉琮蹙眉,臉色很是難看,“胡說什麼?什麼側妃,我可沒說要娶她。”
趙明乾少見他這副悶氣的模樣,不由好奇問道:“不是因為這個?”
趙玉琮不言,扔了弓,策馬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