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又一個劇烈颠簸,周邊有人驚叫一聲,小孩也哭鬧起來,甚至有人開始嘔吐。
而許黎念害怕得根本發不出聲來,隻是胃裡焦灼地翻滾着,頭暈暈乎乎,難受得想要嘔吐。
機艙抖得像篩子,看一眼就讓人天旋地轉。
她緊閉着雙眼從口袋裡摸出一顆強勁的薄荷糖放入嘴中,希望這種超強的涼感能夠壓住這種難受,讓自己迅速平靜下來。
廣播“咚”了一下,再次響起。
“各位旅客,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我們的飛機正在颠簸,是由于我們正在穿越不穩定的氣流區域,這是飛行中出現的正常現象。我們會及時與空管溝通,尋找平穩空域,争取盡快恢複舒适的飛行體驗。請大家不要驚慌,我們會将大家平安送達雲城,感謝您的理解與配合。”
他的聲音很有磁性,語氣和緩平靜,一下子讓亂哄哄的客艙安靜了下來。
人的恐懼多數源于對未知的無力掌控。對于乘客來說,機長廣播和乘務員廣播有着很大的區别,機長了解所有信息,直接掌控着整個飛機的安全,他這麼一解釋瞬間消除了許多乘客的緊張不安。
許黎念聽着他的廣播,再想到他的樣子,莫名也平靜了一些。
好歹開飛機的人認識,不算熟人,至少照過面聊過幾句,是具象化的,這樣就多了一些安全感。
薄荷糖的涼感很強勁,涼得有點發苦,剛剛背上出了一層冷汗,此刻回過神來更是感覺涼飕飕。
還好沒有吐出來,也算有進步。
胃裡還是很難受,她想要一杯水,但是還在颠簸,客艙服務暫停,隻能輕閉雙眼,感受着涼意默默深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舷窗外流雲散去,重現碧藍晴空,飛機終于恢複了平穩。
許黎念松了一口氣,擡手按了服務鈴。
空乘走了過來,微笑着說:“女士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
“你好,我想要一杯溫水。”
“好的,請稍等。”
空乘很快端了水過來,又說:“女士,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請問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色肯定慘白,每次飛行都像一場心靈與□□的雙重酷刑。
“謝謝,沒有不舒服。”她淺淺一笑,“可能剛才太緊張了。”
空乘溫柔安慰:“雲城在南方高原地區,這個季節風很大,經常會遇到很強的氣流,不用太擔心。”
許黎念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
“那您休息一下,有需要再叫我們。”
***
飛機終于準點順利降落,客艙裡響起那首熟悉的鋼琴曲。
許黎念緊繃的心弦終于松下來,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每次落地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下了飛機,她先去大件行李處拿古筝,還是那隻又寬又大,回頭率百分百的琴箱。
乘客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機組還沒出來,旁邊就是洗手間,她走進去對着鏡子照了照。
頭發有點亂,嘴唇發白,神色有些疲憊。
她是淡顔系,皮膚白嫩,沒有痘痘斑點,面部折疊度沒有那麼高,五官也沒有侵略性,是那種溫婉秀氣,帶點文藝氣息,屬于很舒服很耐看的長相。
她不工作時基本不化妝,但會顯得有些沒氣色,所以會塗一點日常系的唇膏出門。
從随身的托特包裡翻出一把氣墊梳,将披散的冷茶棕長發梳順,又在唇上薄塗一層豆沙色的口紅,然後拿出保濕噴霧朝着臉噴了幾下,輕輕拍一拍,整個人瞬間精神了不少。
許黎念走出洗手間,又等了幾分鐘,機組通道那邊終于有了動靜。
一行清一色藏青色制服的機組人員拉着行李箱魚貫而出,段莫凡就走在最前面。
就在視線交彙的一瞬,他嘴角浮現笑意,拿着制服帽子的手,高高舉起朝她揮了揮。
很明顯他是個E人,沒有一絲尴尬怯場,甚至給人一種老友相見的熟絡感。
“哇哦,機長,這大美女誰啊!”
“家屬免費權限這麼快就用上了?我們錯過了什麼!”
“終于知道機長為什麼突然飛雲城這條航線了!”
機組裡立刻有了起哄聲。
那麼多雙眼睛忽然都看向她,還夾雜着些調侃的話語,許黎念避無可避,突然覺得好尴尬,好後悔沒帶個口罩,更後悔的是自己沒有坐車先走!
人在尴尬的時候就會顯得特别忙碌,她假裝推拉了下行李箱,又扯近了下本來就在身旁的琴箱。
“尾号0222,咱們又見面了。”
就在這時他已經走到她的身畔,微傾着身子看着她,風趣地拖着帶笑意的腔調。
就是說他本人和工作時反差還挺大的,如果沒見過他,聽着機長廣播腦補的應該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
許黎念眼睛餘光偷偷瞥了眼陸續經過的機組人員,他們嘴角似乎都帶着點竊笑,似乎在偷偷觀察他倆。
她怕人誤會似的,又似緩解尴尬般地開口,“那天黑燈瞎火的,我還戴着口罩,不怕認錯人嗎?”
“錯不了。”他嘴角勾了下,語氣笃定,眼神看向一旁的琴箱,“就這大家夥,想認錯都難。”
也是……
帶着這麼個黑黢黢的大家夥,路過的人都會好奇看上一眼。
琴箱比她有辨識度多了。
許黎念隻能“哈哈”幹笑一下。
“不過——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嗯?”
許黎念疑惑地擡頭看他。
他卻隻是笑笑,“走吧,車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