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多的空港路,寂靜又空曠,隻有星星點點的路燈試圖打破這片黑暗的籠罩。車輛寥寥,偶爾有車疾馳着超過,在這靜夜裡顯得動靜格外大。
許黎念很欣慰,這位段機長把她的叮囑聽進去了,車開得很平穩。
偷偷看他一眼,沒有刷手機,沒有聊天,眼神專注地看着前方,是一個司機該有的素養。
車子也按着既定路線在行駛,并未偏航。
她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到家後一定給他個五星好評。
車内空調暖和,音樂舒緩,是一首很經典的英文旋律,馬林巴琴的聲音和這靜谧的深夜莫名很契合,滋生出一種獨特的感覺。
忽然想到他們星翼航空鐘愛班得瑞的鋼琴曲,熟悉的旋律一響起就知道到家了,好像從沒有更換過。
她想趁此機會問問這位段機長,想想他估計也沒這話語權,還是忍住了。
靠在舒适的椅背上刷了會手機,越刷越困,眼皮沉重不聽使喚地漸漸垂下來。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忽然身體猛地一個前沖,沒有任何防備,一頭結結實實撞在車窗框上。
這突如其來的撞擊,讓她的心跳急劇加速,甚至比額頭的鈍痛更快更強地傳到意識中。
片刻間,她恍惚自己仍置身于航班之中,正經曆着劇烈的颠簸,腦海中一片茫然混沌。
“冊那,尋死啊!”
直到一句熟悉的粗口傳來,她的意識猛地回籠清醒。
剛想問一句怎麼了,睜眼就看到——
怒氣值爆表的機長,撞進路邊綠化帶的車,以及……
移位側翻的古筝!
天哪!
許黎念心中一沉,忙不疊拉開車門下去查看。
段莫凡也下了車,氣得重重甩上車門,對着夜色中逃之夭夭的肇事車,叉着腰連連深呼吸。
開車遇到一些傻叉足以逼怒一個情緒穩定之人。
許黎念暫時沒心思去管發生了什麼,隻希望她的古筝安然無恙。
輕輕打開古筝包拉鍊,入眼所見令她倒吸口涼氣。
琴弦崩斷兩根,沒卸的筝碼倒了幾個,有一個直接斷成兩半,前嶽山明顯磨損,筝首一角磕壞掉漆,裝飾部分一片螺钿有裂痕,鑲嵌的玳瑁也缺了一塊。
當然,他的車内飾也不妙,撞擊點凹陷破損。
足以證明這場意外發生得突然又劇烈。
此時,段莫凡已走到她身後,明顯也看到了這個情況,隻能自認倒黴。
“你定個損吧,我賠。”
他的語氣已恢複平靜,卻又從口袋裡摸出根煙來,似乎想平複下糟糕的心情。
“100萬。”
冰冷又離譜的數字傳來,段莫凡以為自己幻聽,點煙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嘴裡輕咬着那根還未點燃的煙,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多少?”
他的語調陡然轉高。
坑人也沒這個坑法的吧,他臉上是寫着“大冤種”三個字嗎?
真是把他給聽笑了。
一百萬的古筝。
鑲金鑲鑽了?名家古董?還是笃定他沒有這方面的常識,随意開口訛人?
正想問問她憑什麼敢說出這樣的數目來,微信來信息了。
“今天可是最後的期限,段大機長别忘了賭約【壞笑】.gif”
此人是段莫凡打高爾夫認識的朋友孟知行,也是今晚種種的萬惡之源。
要不是與之打賭輸了,他就不會被迫來當一回順風車司機,也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一切。
段莫凡看着信息氣不打一處來,手指飛速打字。
“孟大總裁半夜不睡,就為了這?【閑得蛋疼】”
“通宵加班太乏了,找點樂子。”
“什麼破班還要總裁親自加?”
“什麼飛機還要航司少爺親自開?”
這麼你來我往一通,誰也沒有占到上風。
男人之間的較量有時候就是挺幼稚,挺無聊,挺神經的,不像正常人能幹出的事。
段莫凡低頭用手掌攏着點火苗,終于點燃了那根叼在嘴裡的煙,深深吸了一口,擡頭見許黎念已經把古筝從車裡搬了出來,正用琴包墊着平放到一旁幹淨的路面上。
車頭大半卡在樹枝間,水泥花壇留下明顯的剮蹭痕迹,一側大燈磕出一角裂痕,車身漆面滿是刮痕,慘不忍睹。
他郁悶地又吸了口煙,半晌緩緩吐出。
剛才,他循規蹈矩地開着車,不知從哪裡橫竄出一個不要命的家夥,機車轟鳴,無視交規,呼嘯而過。機車後座還帶着一個身材火辣的妹子,飛馳而過的時候甚至故意轟響油門,還發出挑釁的叫喊。
幼稚的黃毛行為,他們不會以為這樣很帥吧!
這個意外發生得猝不及防,不過憑他的反應和技術可以避免,偏偏又從草叢裡竄出一隻被吓到的貓,眼見着就要撞上,他這才打了一把方向盤一頭紮進了綠化帶。
而那個自己不要命,還不讓人安生的家夥,竟然還敢逃逸!
段莫凡彎下腰來,對着破損的車頭拍了張照,給孟知行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