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白荇平有多為難褚青松倒也沒有,他說得很清楚他們是依規辦事,搜查北山研究所必須報備九處,白荇平甚至免了秦甄申請審批這兩步直接給他們批了,不可謂不配合;但要說白荇平有多配合他們也說不上,畢竟嚴令常雲攔住他們不讓進研究所的是他,明說了必須要申請過他批複完才能搜查的也是他,如果沒有他現勘現在已經開工了沒準褚青松跟完這邊的現勘今天還能再去一趟秦甄的住所。
所以褚青松現在對白荇平的态度其實比較複雜。一方面他希望白荇平趕緊滾蛋别耽擱他辦案,一方面他也覺得白荇平能趕緊把申請批了早點開始勘察就沒什麼。所以當他安排完一衆警員後一轉眼瞅見白荇平和嚴寒在路邊坐着一人抱着一台筆記本看,觀感上頗為滑稽和凄慘時,不由得有些唏噓,招呼他們可以去警車上坐會——果然隻要是出外勤就沒一個人能像個人樣,别管是公安基層小碎催還是國安處級大領導,來出外勤都得灰頭土臉别管刮風下雨,别說造型連人形都難保。
白荇平頗為感激,連連道謝,拉上嚴寒和常雲進了一輛警車。不過等給他們引路的警察一轉身,白荇平立馬變了臉色,沉聲道:“萬象谕堅持不了多久,他們二次勘察就會暴露。常雲你來之後進過研究所嗎?”
常雲搖搖頭,道:“我來的時候研究所大門正鎖着,還是我們昨天走的時候讓彭大爺鎖上的。我就去問他今天有沒有人來過,彭大爺說沒有,我就在門衛室等着,沒等一會兒警察就來了。”
白荇平道:“你問他今天溫照出現過嗎?”
常雲又搖了搖頭,道:“問過了,溫照今天根本沒出現過。去青龍垣一定會經過研究所,彭大爺說如果溫照去了他一定會看見的。”
白荇平皺起了眉。溫照是這個研究所裡除了秦甄之外唯一一個挂在九處名下的職員,而現在他卻搞起了失蹤——白荇平姑且相信秦甄識人用人的能力,最起碼不會給自己招禍患,北山研究所作為一個研究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溫照作為秦甄副手應該是除了秦甄之外最了解北山研究所的人,如果是為了避開警方視線他更應該先來找白荇平而不是直接失蹤。
難道暴露在白荇平面前,比暴露在警方面前更危險?白荇平定了定心神,鎮定下來道:“先不管他了。嚴寒,你怎麼看?”
嚴寒看了看外頭一衆摩拳擦掌的警察,低聲道:“一般來說警方會把勘察重點放在嫌疑人的住所上,雖然不排除秦甄跟他們交待了可能會留在研究所的證據,但就秦甄跟我交流的内容來說他沒提過研究所。他們來搜查研究所确實有點奇怪。”
白荇平看了眼自己電腦上顯示的内容,低聲道:“或者,有什麼額外的要求命令他們來這裡……剛才那個市長給我打電話,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常雲想了想,道:“一般的市長是管不到公安的,就算他有資格對那個支隊長不客氣,他也還是市局的,上頭還有局長。而且這個魏之恒,我怎麼總感覺自己在哪裡聽說過……”
白荇平示意常雲過來看:“這個魏之恒市長的主要檔案都在這裡,嚴寒,常雲?”
常雲閉上嘴,伸長了脖子和嚴寒一起看向白荇平的電腦屏幕——魏之恒,男,昇海市人,現任永甯市長,曾任撫安市長,父親魏峰,母親劉馨蓉,配偶佟茵……再往下主要是魏之恒的一些工作報告标題,比如經濟開發區建設、文化交流項目等,在2016年撫安市任期的最後一年還主持了福安省博物館的青銅器展會——常雲看了一眼配的圖,一排青銅器躺在玻璃展櫃裡,其中一個高大的罍上細密的龍紋栩栩如生,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魏之恒這個名字耳熟了——他騰地一下坐起身,急切地道:“3·13青銅罍失竊案,當時福安省博物館館長都牽扯進去那個,這個魏之恒也是當時被傳喚的官員之一——這個檔案,真的是同一個人!”
白荇平坐起身,一時沒反應過來,常雲伸着脖子指着那個青銅罍的圖繼續道:“就是這個,在展出的時候被人指出來是赝品,後面查出來真品已經被這個館長私下裡賣掉,還是邊主任在東北那邊抓走私發現了才追回來的,你當時還在監察部,沒注意到這個案子很正常。永甯市是直轄市,魏之恒在撫安市任上沾了這種事……等等,”常雲說完後,突然猛地一驚,道:“他們沖着研究所的文物來的……?”
白荇平深深皺起眉頭——他感覺自己漏掉了什麼,他現在思緒太雜亂了他有點抓不住重點——不過常雲提出來的畢竟是一個思路,他還是即刻用内網聯系了唐爍,要他調出魏之恒的詳細資料和313案的卷宗及報告,想了想又囑咐如果調不出來就叫陳蘊紅想辦法。
就在這時,警車的車窗被敲響了,白荇平敏捷地調開界面換成自己的内網郵箱編輯界面,擡頭搖下車窗,向窗外的褚青松道:“褚支隊長?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