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荇平趕到的時候,常雲還在和一衆警察對峙:“‘凡長安文物保護計劃所屬項目,由特殊安全局第九特别行動處管轄;分屬各辦公室主任管轄的,該辦公室主任因客觀原因不能管轄的,由特殊安全局第九特别行動處處長管轄。’怎麼,這個規定是對全體政府部門和執法機構有效的,怎麼到了你們永甯市局就不行?你們這是違規,我們是可以直接向公安廳檢舉你們的!”
嚴寒:“……”她感覺自己這幾年擱白荇平這兒做合規審查工作果然是卓有成效,連常雲都知道合規的重要性了。
白荇平咳了一聲,對面一衆警察紛紛向他看來,其中一人稍稍擡手,那些警察就轉過頭不再看他,那人快步走過來,向白荇平點頭道:“白荇平處長?”
白荇平打量了一下他——這位應該就是那個褚青松支隊長了,一張方正的臉上眉眼極其深刻,棕黑色的眼珠折射出銳利的光,看起來精明強幹。白荇平的身高在北方人中不算高,但這個褚青松身高似乎接近一米九,而且身材壯實,往近了一站很有壓迫感。
白荇平皺了皺眉,給他看了眼自己的工作證,道:“褚青松支隊長,有什麼問題嗎?”他剛打眼一看,那天帶隊逮捕秦甄的姜明今天沒來。逮捕秦甄的時候褚青松這個支隊長沒出現,今天卻出現在了勘探現場,他這個支隊長倒真是有意思。
褚青松也在看白荇平——這個自稱是九處處長的人長了一張混合着俊秀和野性的臉,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眉眼裡的淩厲強勢絲毫不減,高挺的眉骨下漆黑的眼睛眼神銳利,一頭短發有些淩亂不過并不頹廢,反而顯現出常年居高位而形成的倨傲,舉手投足間頗有些矜貴的風範,而他的神态又顯現出沉澱下去的急躁——他看起來确實比那個常雲難接觸,但他這種看起來強勢的人不一定比常雲這種看起來軟弱的人難處理。
褚青松沒接話,看了眼旁邊其貌不揚低眉垂眼的嚴寒,道:“這位是?”
嚴寒鎮定道:“白處長的顧問,嚴寒。”這位褚支隊長對白荇平的敵意似乎挺大,而大部分警察對律師的态度都不會太好——律師的身份影響從來都是分人的,在當事人看來律師是救星,在法檢公方面可就沒那麼正面了。
褚青松轉過頭,似乎也不怎麼注意她,向白荇平道:“白處長誤會了,既然有規定我們自然是要遵守的,隻是我們的偵查工作也不能耽擱,不知道白處長能不能?”他指了指常雲,接着道:“當然,這些申請上的東西我們一定會補齊的,白處長意下如何?”
白荇平微微挑眉,看了看他身後快十個警員,有幾個手裡提着箱子的估計是現勘,剩下的是普通刑警。秦甄的住所現在應該也在被搜查,按常理來說這種案子勘察重點肯定會傾斜在犯罪嫌疑人的住所,褚青松一個支隊長怎麼專門來秦甄的工作單位了?
永甯是直轄市,褚青松作為市局處級支隊長,秦甄這個案子再怎麼重要也沒必要連搜查都要他自己親自上,何況當時逮捕秦甄還是他手下的副支隊長姜明來的。而且一個縱火殺人案,論惡性除了佟恩之外沒别人死亡,連火情都隻影響到了佟恩的住所,她樓上樓下基本上也沒損失什麼,更不用提其他的人員傷亡;論社會危害性這個案子目前沒有大範圍的報道,社會知情度不高,輿論壓力也低,警方辦案壓力相對較低。并且這個案子這麼快就抓到了犯罪嫌疑人,一個支隊長現在完全可以在局裡先跟進别的案子,等他的副支隊長在秦甄的住所或者研究所裡提取到物證之後再去看守所提訊秦甄。難道永甯市就沒别的案子了嗎?
白荇平嘴角一擡,微微笑道:“這有什麼,你們公安辦案本來就是我們應該配合的嘛,常雲,你看你也太不懂得變通了,這麼緊急的事情怎麼能攔着人家警察同志呢?”說着他還一臉責怪地看了常雲一眼,真心實意地表示了抱歉和對常雲的譴責,一臉正義簡直褚青松看了都要信了——但很明顯這種口頭譴責也就是做做樣子,褚青松不能拿常雲怎麼樣,白荇平不會拿常雲怎麼樣。
常雲配合着一臉委屈真情實感,自從他被白荇平帶進九處之後處理這種情況已經輕車熟路,他的内心已經跟每次開會都要被邵靖宇批鬥個人作風的陳蘊紅一樣毫無波瀾,甚至聽完有點想睡覺。
白荇平繼續道:“褚支隊長,這種申請呢一般是需要分部主任寫了送批的,現在讓秦甄來寫也不太現實,你看這樣,你讓你們局長寫個申請送到特殊安全局第九辦公室,我代為審批就行了。這樣又快又保險,你看怎樣啊?”
褚青松似乎沒想到白荇平态度轉變如此流暢,剛剛還對他們劍拔弩張現在又配合得不得了,想來這個特殊安全局應該也不是個重要部門,否則這個白荇平看起來如此年輕就能當上處長,實在不符合常理,于是也放松了警惕,道:“白處長既然這麼周全地安排了,那自然是好的,我這就去跟我們局長打個電話,還請白處長稍等一下。”
白荇平滿臉微笑,褚青松也心領神會,示意圍着常雲的幾個警員讓開讓常雲過來。白荇平撈過常雲按了按他的肩膀,常雲低頭低聲道:“我看他們不像是普通的取證,而是為了研究所的文物,這是……”
“讓他們查,”白荇平還是在笑,隻是眼裡一片冰冷:“長安文物保護計劃是□□批的,這種國家級項目他們敢亂來?”說到底秦甄哪怕是真放了火殺了人也是他個人行為不是單位犯罪,永甯市局查秦甄的住所也就算了,來查秦甄的工作單位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