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指向了卡塞爾學院的大遊泳池,泳池的水不知為何化作了白茫茫的蒸汽。阮雨鈴找到路明非的時候,他泡在水裡,頭上罩着一隻塑料袋,像條一動不動的死魚。
“路明非?”
水裡的人影猛地一顫,随即掙紮着浮起,濺起的水花瞬間化作無數泡沫。
她看見指間環繞的那條紅線變得越來越松,這也意味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周圍的霧氣太濃,直到他站在她眼前,她才發現他裸露着上身,渾身上下隻有一條濕透的内褲。
少年精瘦的腰腹上,水珠順着肌膚紋理滑落,被熱氣熏得微微泛紅。發梢向下滴水,緊貼着清秀的面頰。他錯愕地望向她,單純得像隻被暴雨淋濕的雛鳥。
兩人異口同聲道:“你怎麼在這兒?”
阮雨鈴說:“路過。”
路過?路的哪門子的過?
路明非嘿嘿一笑,心說小幽靈也真是有情調,學校裡都亂成一鍋粥了,還有心情來遊泳,不過既然是來遊泳,怎麼不穿泳裝……打住打住,再想下去可就不妙了。
他看着她通紅的臉頰,沒話找話:“這兒是挺熱的,我給你扇扇?”
“我才不熱!”阮雨鈴神色愠怒地瞪向他,似是忍無可忍,沒好氣道,“諾諾師姐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哦,她和凱撒在一起……”
阮雨鈴從鼻腔裡擠出一聲悶哼,抓起他的左手,拉到眼前仔仔細細、翻來覆去地看。那紅線纏繞在他的五指間,摸起來卻無形,仿佛隻存在于幻想之中。
她想起路鳴澤的那句話,“羁絆越深,紅線就越長”,落在地上的紅線結成了網,糾纏不休,像餘生都不可分割的血管。
“怎麼了?”
她擡起頭問:“你看不見嗎?”
“什麼?”路明非摸不着頭腦,視線裡隻有兩人交疊的雙手,她正逐一掰開他的指縫,仿佛那裡藏着什麼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我知道了……”少女失落地松開他的手,安靜地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怔怔地望着她朦胧的側臉,想起當年那場晚會表演結束時,她站在聚光燈下,白裙翩翩,越過人群與他遙望,眼中是說不清的哀傷,千言萬語不能及……他隻當那是錯覺。
“那、那個……”路明非鼓起畢生的勇氣說:“自由一日的獎項,到現在我還有一個沒有用,如果你願意的話……”
自由一日的獎項?那條不成規矩的“學院裡第一個追求的女孩不能拒絕他,并且至少要維持三個月的關系”?
阮雨鈴擡眼看他,心跳如擂鼓。
他怎麼會想到找她?轉念一想,也許是屈服在了凱撒大帝的威嚴之下,不敢去找諾諾師姐吧。所以才想換個目标,而她離他最近。
“……你知道我不能拒絕的吧?”
“不不不……”他的頭搖得像撥浪鼓,語無倫次地說,“我不想強迫你!如果你不願意,就當我從沒提起過——”
她打斷了他:“不能拒絕就是不能拒絕,我不會耍賴。”
他呆住了:“所以……”
“所以什麼所以,笨蛋吧你!”
阮雨鈴抄起拳頭狠狠地砸在他的胸膛,留下一個圓圓的紅印。
看不出來啊,小幽靈怎麼還有暴/力這條屬性的?路明非被她揍得弓下身子,疼得嗷嗷亂叫,像隻活蹦亂跳的蝦米。
背後忽然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都聽見了那詭異的動靜。
她問:“這裡還有其他人?”
“不、不應該啊……”
白汽裡露出一張小臉,一個少年正從扶梯爬上岸來。他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眉色很淡,一雙黑得勻淨的眼睛,眼神卻空蕩蕩的。
“我來找我哥哥,你們看見他了麼?”少年盯着他們看了幾秒,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