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傳到秋白鹭耳朵裡，她一邊糾正小易拿劍的姿勢，一邊點評：“你宇文叔叔倒是很會給師門的人開後門。”

第三天，也就是聖壽前三天，北漠少司祭古爾薩芙入宮拜見皇後。

這胡女居然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妙語連珠，深得皇後喜愛，之後幾天日日入宮伴遊。

秋白鹭聽到皇後的儀仗從宮道上路過，然後在禦花園裡傳來歡宴之聲。據侍宴的宮女說，少司祭尤其精通投壺，堪稱百發百中。

聖壽前兩天，衛國公府再次遇襲，這次他們有了準備，雖然折損若幹好手，卻也留下了魔教七八條性命。

聖壽前一天，宇文大将軍趕回燕都。

也是在這一天，江湖名宿沈江英抵達燕都，入宮觐見，據說皇帝與他相談甚歡，甚至賜下一把内庫珍藏的寶刀。

秋白鹭思及前事，慎重而又興緻昂揚地擦了一遍刀。

聖壽當日，天還蒙蒙亮時候，帝後二人在陽乾殿受六宮賀，而後前往家廟祭祖。

秋白鹭帶着呵欠連天的小易離開陽乾殿，卻在宮門前被太子喊住。

蓮妃完全聽順了皇帝的安撫，眼見這一幕，居然不敢有絲毫好奇，扶着肚子上了步辇，火急火燎地離開了。

離宮之時就在眼前，秋白鹭心情暢快，對着這個愚鈍的孩子也多了幾分耐心：“怎麼？”

太子自以為十分端莊溫善，卻不知道自己眼睛裡的怨毒和忌憚幾乎要溢出來：“孤隻是想起一件事，想向娘娘求證。傳聞說娘娘武藝高超，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秋白鹭回道。

太子哈哈幹笑兩聲：“不如何，隻是孤的一點好奇心罷了，還請為孤解惑啊。”

難得他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居然如此惺惺作态，竟比市井裡打滾了十年的商賈還要油滑可厭。

秋白鹭冷臉：“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太子還是不要對别人的私隐太過好奇了。”

目送秋白鹭帶着小易走遠，太子霎時變了臉色，掀掉一層溫厚的畫皮，暴怒道：“鄉野村婦！賤人生的雜種！待我來日……”

身邊的親近宦官奉承道：“待殿下來日得登大寶，宓妃母子二人還敢在您面前猖狂嗎？”

“什麼武藝高強，不過是宮人捕風捉影亂說的閑話。”

另有一個生怕落于人後，連忙插嘴：“這賤婦哪懂得天道倫常，到時候還要您親自教一教她規矩！”

好像這是句極有意思的話似的，這群人笑成一團。

太子也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多勞衆卿，大事若成，我為諸位叙功。”

“盛世子是殿下親舅舅，又如此勞苦功高，我們不敢相比。”

“隻情願在功勞簿上做個第二！”

燕返閣三樓，一個中年男子身披黑色氅衣，憑欄獨立，俯瞰燕都城内九裡十巷，人煙繁密的景色。他雙眉入鬓，生就十分的尊貴威嚴，一雙眼卻淡泊高遠，頗有種神仙中人的氣度。

輕盈的腳步聲從他身後響起，在他身後三步之外停下。

沈妙金俏臉含霜，面色冷肅：“舅舅。小弟已經送回天麓山安葬了。”

沈江英心頭另有要事，并那麼不在乎這一個兒子的死活，漫不經心道：“知道了，兇手繼續查，此事就都交給你了。”

沈妙金領命。

沈江英回頭道：“沒想到，你們居然會被一個衛國公府難倒。”

他話音輕飄飄的，沈妙金卻不敢等閑視之，戰戰兢兢地回複：“衛國公府裡不止有家将護衛，還有些奇奇怪怪的江湖人，他們早有準備，我們這才失了手。”

“如果再來一次，必定能……”

沈妙金在沈江英注視下閉了嘴。

沈江英問：“這些人是什麼來曆？阆山，還是北漠？”

沈江英自顧自低笑：“也許是北漠王庭。也許他們從北牧裡研究出了妙處，也對這把‘彩衣劍’虎視眈眈。”

沈妙金困惑地擰起眉頭：“都有一些像。劍法像阆山的玉真劍訣，但打扮卻很鬼祟，輕功像北漠的攝日追風，但内勁陰冷……”

聽了她的話，沈江英面色微沉，顯然是想到了什麼。

沈妙金察言觀色，問道：“舅舅想到了什麼？”

沈江英一哂：“啃食殘渣的鼠輩罷了，翻不起什麼風浪。不用你再去試探衛國公府了，我去宮宴上走一趟，自見分曉。”

沈妙金暗叫僥幸，恭恭敬敬應道：“是。”

沈江英把手按在闌幹上：“任他們千般技巧，合縱連橫，又有什麼用？我要彩衣劍，誰若阻我，就試一試他項上頭顱多麼硬。”

他回頭，言語間洩露了一絲殺意：“妙金，今夜随我入宮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