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燥的沙塵中,一縷獨特的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傳來,它并非來自于腳下的沙土,而是一種濕腐中夾雜着昂貴香料的味道。
“真是,好惡心。”琰哲擡手揮散這股突如其來的氣味,厭惡的後退了半步。
“什麼?”身旁的何渡環顧四周。
琰哲伸手在空氣中撚了撚,她回頭看向遠方,本應當有營帳的影子,如今确實漫漫黃沙,她和何渡不知不覺中,竟是越走越深。
此刻東方既白,整座沙丘盡是将沒的冷意,遠處起伏的丘陵如同墳墓般矗立,擋住了她的視線又帶來危險的可能。
琰哲低頭哂笑,這沙丘之中,竟有第三方勢力,一方令她有些驚詫的勢力,想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一套嗎?那也要看看黃雀有沒有這個本事。
琰哲勾手,何渡了然,他蹲下身子,少女在他耳邊輕言細語。
何渡拔出劍,将劍身插入黃沙之中,細沙順着劍刃流向低下,随即出現一個不明顯的深坑,帶着劍刃向深處滑落。
何渡用力揚起,劍柄被他迅速抽出,掀起一片黃沙,他反手将劍身負于背上,又借着擰腰轉身的力道猛然沉肩,劍刃順着身體的慣性發出一道如虹氣勢,劍氣猶如實體一般震散方圓千米黃沙,将周遭所有沙丘瞬間夷平。
琰哲迅速躍至半空,飛揚的衣擺旋成了一朵花,身形潇灑流暢,她在躲開何渡的劍氣之後,落在了何渡平舉的劍鞘之上,她一隻腳站在上面,沙漠中狂暴的風隻能帶動她的衣襟,她的身形不晃不動。
站在這個位置,真正的将所有的敵人一覽無餘。
琰哲一字一句道:“總共四六二十四人,分布于四方。”
這二十四人各個鐵甲覆面,手持長刀,看起來像是琰哲熟悉的,來自晟國的黑甲武士,但他們又與尋常武士有極大不同,更善于隐匿身形,裝備更精良。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不會髒了你的手。”何渡的喉嚨上下,眼神已經鎖定了最近的四個人。
琰哲輕笑,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她摸了摸何渡的頭發,再次翻身落到何渡身後,“好啊。”
何渡身形迅猛狠厲,長劍在他手中快如銀光,須臾間便被他解決掉四個人,他轉動手腕,掀起半米高的沙牆,在黃沙的隐藏下,單槍匹馬沖入人群之中。
人群中不斷傳來兵器的擊打聲和慘叫聲,在以琰哲為中心的半徑五米之内,沒有任何人能突破這個界限。
“你真是讓我驚訝,完全不是在岐山之時的那個需要人保護的樣子了。”琰哲垂手而立,輕笑聲伴随着死亡的哀嚎。
在最後一個黑衣武士的身影倒下之後,何渡從暗黃的沙中走出,“想站在你身邊,不能是無用之人。”
琰哲眯起眼,直視着這個剛奪走了二十四個生命的人,他眉目平緩,好像隻是進行了一場盡興的舞劍。
這個人變化太大,可他自己卻毫無察覺。
琰哲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揪揪他的頭發,“你怎麼一腦袋土?”
何渡的耳尖發紅,“因為我去沙子裡滾了一遭啊。”
琰哲一把把他推開,蹲下身,撿起他的刀将前面的屍體身上的腰帶砍下,“那你去清理一下,别讓那幾個長老看出端倪,我們準備回去。”
何渡颌首,“好的。”
賀效之站在一塊山脊的巨石之上,舉箭搭弓,狼筋所制弓弦随着二指的方向緩緩繃緊,在弓弦達到極限之時,箭羽如烈焰般劃破暮色,從山腳下的一茅草屋的房頂上極速飛過,帶起一片飛揚的幹草,和一聲尖利的慘叫。
“第143隻。”賀效之拿出炭筆,在粗布上畫下一筆。
山頂上,一個黑影如鷹隼般,借着斜生的老松,沿着陡峭的山岩疾行。
“這麼打下去,何時是個頭!”眨眼間,陸澤已經躍到了賀效之眼前。
陸澤甩甩沾染了黑氣的玄鬼劍,這把劍是用千年陰鐵打造的,有令鬼魂觸之即散之能,但是跟着陸澤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斬殺惡鬼,如今也沾染了鬼氣。
陸澤從衣袖裡拿出了至陽之露,打開瓷蓋後,小心的在劍鋒上滴了三滴,鬼氣瞬間消失,這種露水需要在暑夏之日的正午之時,收集荷葉連連中幾乎微不可查的露水,将其放入冰匣之中,沉入活水之中暴曬百日,成就能消殺鬼氣之水,是玄鬼劍最好的護養品。
“你殺了幾隻?”陸澤見賀效之渾身幹幹淨淨,竟不見一絲鬼氣侵擾。
“一隻。”賀效之收起弓囊,跳下山石。
陸澤不滿了,他緊跟着賀效之,“一晚上你就殺了一隻?那你這一晚上都在幹嘛?”
賀效之面無表情,“殺多了對我的弓有損傷,我的弓又不是千年陰鐵打造的,而且根本不可能殺的完,自從岐山封印松動之後,這半月來,你我日日在這山中殺鬼,可見鬼魂少過?”
陸澤嘿嘿一笑,“你羨慕我有玄鬼劍?這可是陛下賞賜我的。”
賀效之翻了個白眼,“我說的是事實,與其在這山中做無用功,不如早日歇歇,我今晚隻守着這山下的幾間茅草屋,若是鬼有逃逸或者傷人的迹象,再動手也不遲。”
陸澤樂了,“你這話很像琰依依說過的,還記得嗎,我們在岐山的時候,琰依依說,鬼不傷人可以不殺,你當時可是矢口否定,逢鬼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