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裹着晨間冷霧滲進鼻腔,雷歐在意識回籠的瞬間,先捕捉到指尖傳來的異樣觸感——
涼薄的掌心覆着他的左手,指腹有常年握缰繩的薄繭,擦過腕間繃帶時帶出細碎的癢。
他猛地睜眼,白熾燈在視網膜投下光斑,模糊的視野裡,範倫丁?安格斯的臉正從光暈中浮凸出來。
男人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露出眉骨下灰色的眼睛,熬夜後的虹膜泛着冰裂紋般的淡金,像被陽光曬化的冰川。
領帶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溫莎結歪向鎖骨,此刻正被晨光鍍上一層珍珠母貝的光澤——非常非常的不範倫丁,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失禮”了。
“歡迎回到現實,警督先生。”
範倫丁的聲音帶着煙酒過度的沙啞,像被砂紙磨過的天鵝絨,尾音微微上挑,“你在鏡淵裡開槍自殺的壯舉,差點讓我以為要給你辦葬禮。”
他俯身替雷歐掖被子,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發梢掃過雷歐手背,帶着雪松香的洗發水味道。
雷歐的喉結滾動,盯着對方腕間新纏的繃帶——那些在鏡淵中自虐般的傷口,此刻被整齊地裹在素白紗布裡,邊緣露出的皮膚青得近乎透明,能看見淡藍色血管在皮下跳動。
“西奧多......” 他開口,聲音啞得像含着碎玻璃。
“被FBI帶走了。”
範倫丁的指腹擦過雷歐額角的冷汗,指尖在他眉骨處停頓半秒,“不過你該關心的是自己——腦震蕩加上腎上腺素過量,醫生說你再晚送來半小時,可能會以為自己是莎士比亞。”
雷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觸感瘦得硌骨,比記憶中在鏡淵裡更輕。
他想起那些被倒吊在隧道中的畫面,範倫丁用碎玻璃切割自己後背的場景,此刻化作腕間繃帶下的起伏輪廓。
“你的契約......”
“暫時穩定了。”
範倫丁抽回手,從床頭櫃拿起威士忌酒瓶,琥珀色液體滑入水晶杯時,冰塊碰撞發出清脆的響。
他仰頭飲下一半,喉結滾動的弧度被晨光拉得細長,領帶随着吞咽動作擦過鎖骨灼傷,像一道即将愈合的傷口。
“多虧你在鏡淵裡打破了雙鏡閉環——現在度瑪被困在鏡像夾縫裡,像一隻卡在玻璃中的蒼蠅。”
病房門恰在此刻被推開,金屬把手撞上牆壁發出輕響。
雷歐轉頭,看見内務部的卡爾森探員站在門口,手裡的文件夾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喬警督。”
卡爾森的目光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停留半秒,聲音像冰箱裡取出的手術刀,
“鑒于你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擅自直播引發社會輿論、引爆碼頭倉庫,并涉嫌協助一名在押嫌疑人越獄——”
他抖開文件,紅章在 “停職調查” 四個字上晃得刺眼,“即日起停職調查,配槍及警徽暫扣。”
還沒等雷歐說什麼,範倫丁靠在窗邊輕笑一聲,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眯起,晨光穿過他微卷的金發,在肩頭織出一片毛茸茸的光暈。
“你們似乎搞錯了什麼。”他晃了晃酒杯,冰塊撞在杯壁上發出細碎的響,“雷歐·喬先生沒有什麼‘調查’。”
聽到範倫丁含有暗示的話,卡爾森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的表情瞬間像吞了隻蒼蠅,視線在範倫丁敞開的襯衫領口與雷歐攥着床單的手上打轉。
“安格斯先生,您最好也解釋清楚為什麼會在爆炸現場出現。”
“探病。”
範倫丁放下酒杯,緩步逼近,皮鞋在地面敲出不急不緩的節奏。他擡手替雷歐理了理歪斜的枕頭,指腹掠過對方後頸的碎發,“畢竟——”
他忽然俯身,在卡爾森僵硬的注視下,指尖輕佻地勾了勾雷歐的耳垂,“我的愛人受傷了,總要有我來‘英雄救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