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廢棄地鐵站像一頭垂死的鋼鐵巨獸,鏽蝕的通風口噴吐着腐臭的霧氣。一旁哈德遜河畔的便利店櫥窗反射着月光。雷歐停下腳步,突然發現所有鏡面商品——打火機、口紅、手機屏幕——都映出西奧多的臉。
唯一例外是貨架底層的馬形水晶擺件,它的眼睛漆黑如常。
“列卓斯特...”雷歐喃喃自語,是範倫丁最愛的那匹馬。
隧道内的手電筒光束掃過牆壁上斑駁的塗鴉,卻在某灘血迹前驟然凝固:有人用指尖蘸着血,在磚牆上畫了半枚倒十字,尾端拖出顫抖的弧線,像被打斷的歎息。
雷歐突然想起艾琳日記被撕掉的頁角——在紫外燈下曾顯出一行小字:
【雙鏡相照時,說謊者将永囚光影之間。】
他的靴底碾碎了一地玻璃渣,每一聲脆響都像紮在神經上的針。
這裡太安靜了。
沒有老鼠的窸窣,沒有地鐵的震動,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在隧道裡撞出詭異的回聲。手電筒突然閃爍,照亮前方鐵軌上蜿蜒的金色黏液——像熔化的黃金,卻詭異地逆着重力向上攀附在牆壁上,形成一串倒懸的腳印。
地鐵隧道的拱頂滲下陳年水漬,在鐵軌上積成大小不一的水窪。雷歐的戰術靴踩過一灘泛着虹彩的死水,倒影裡的自己額角青筋暴起——那是連續48小時未合眼的痕迹。
“範倫丁!”
他的聲音撞在隧道鋼鐵骨架上,驚起幾隻栖息在車頂的烏鴉。
雷歐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上次在看守所見到他,這家夥還遊刃有餘地嘲笑醫生找不到血管。現在想來,那不過是瀕臨崩潰前的最後表演——就像他總愛說的:“預言家最擅長撒謊,尤其是對自己。”
第七節廢棄車廂裡,月光透過破碎的頂窗,将鐵皮切割成黑白交錯的牢籠。
範倫丁跪在光影交界處,後背的襯衫早已撕爛,露出猙獰的倒十字紋身——此刻正被他自己用碎玻璃反複切割。暗紅的血混着熔金色液體順脊椎流下,在鐵皮上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該死的,放下它!”
雷歐撲上去的瞬間,範倫丁猛然擡頭。月光下他的臉像瓷器般慘白,灰藍色虹膜裡遊動着鎏金光斑,像被困在琥珀裡的螢火蟲。碎玻璃抵上雷歐的喉結,劃出一道血線。
玻璃碎片擦過他喉結,刺痛感讓他瞬間想起四年前詹森綁架案現場——同樣冰冷的金屬觸感,同樣瀕臨崩潰的獵物眼神。
但此刻範倫丁的瞳孔裡翻湧着更深的黑暗,灰藍色如暴風雨前的海面,鎏金光斑是其中暗藏的閃電。
“艾琳......” 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朽木,“......衣帽間的鏡子......你本該燒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