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兩年多未參與校園學習,日常到校也僅是為了完成規定的考試,連最後的中考都是提前申請的特殊考場安排。
這樣的她,真的能上學嗎?
拿完藥,已經快十一點,林淺從診室路過,那扇房門又再次關上了。
她站在醫院的長廊下,外面耀眼的烈日不知何時被烏雲取代,遠處電閃雷鳴。林淺抓緊書包帶子往外跑,沒幾步,豆大的雨點便無情地砸下來。
她趕緊退回廊下,皺眉看着越來越密集的雨點,小聲歎道:“又不能打車了。”
林淺回到診室外的長椅上坐下,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撥通小姨陳雯的電話。
“小姨,我已經就診完了。”林淺輕聲說着,“下雨了,等雨停了我再坐車回去。”
電話那頭傳來陳雯關切的聲音:“外面下雨了?你現在出醫院了嗎?我讓洲洲去接你吧。”
“不用了,小姨。”她連忙拒絕,“雷陣雨,一會兒就停了。”
她不想麻煩小姨,也不想讓弟弟來接,明明她是姐姐,她應該照顧弟弟才是,可這些年來,他們的角色完全對調。
挂斷電話,林淺歎了口氣,把手機塞回口袋裡。雨越下越大,像一張不透風的網,将整個世界籠罩在其中。
林淺不喜歡下雨天,甚至可以說讨厭。
因為雨天到處濕哒哒的,會讓她覺得不舒服;還因為雨滴敲打在冰冷的汽車殼子上,聲音會刺得她耳朵生疼,腦袋混沌;更因為九年前的那場雨帶走了最愛她的媽媽。
“你好,需要傘嗎?”
林淺的思緒被溫柔的男聲打斷,她猛轉過頭,看到一個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站在她旁邊,手裡舉着一把黑色長柄傘。
男生個子很高,帽檐壓得低低的,隻露出半張臉,下颌線幹淨利落。
林淺趕緊起身,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一步,她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尤其是一個陌生的男生。
她怔愣片刻,禮貌拒絕道:“不......不用了,謝謝。”話落,她繼續擰眉看着外面的雨。
男生似乎并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感到尴尬,他隻是“嗯”了一聲,收回傘,站在一旁。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待在屋檐下,誰都沒再說話。
雨勢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迹象。二人淺色的牛仔褲被斜刮進來的雨絲洇出深色痕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淺的視線不自覺地往旁邊瞥,男生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腕上戴着一塊黑色手表,表盤邊緣有細微的磨損。
他忽然側頭看了她一眼。
林淺驚得立刻收回視線,她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不敢再多看。
不多時,隔壁不遠處的診室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她小心瞄了眼身側的位置,那個地方隻有雨傘留下的一灘淺淺水漬。
也是來見王醫生的嗎?可他看起來明明......
“姐。”
熟悉的聲音傳來,打斷林淺的胡思亂想。
小花園裡,奔跑的少年穿着透明雨衣,雨傘随着他的動作前後搖晃,滴落的水珠與濺起的泥水,将褲腿濕了個透徹。
“洲洲,你怎麼來了?”林淺驚訝地問。她和陳雯打電話也不過就十來分鐘,即便是陳雯讓他來的,也不會這麼快才是。
“看到要下雨,就想着來接你。”錢景洲笑嘻嘻地從衣服兜裡掏出件雨衣,抖開,“快快快,穿上!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林淺接過雨衣,套上帽子,準備妥當後,頭頂就被傘面遮住。
“姐,秋姨說,今天做你喜歡吃的糖醋排骨和酸辣土豆絲。”錢景洲把手搭在林淺的背包上,護着她朝雨裡走。
“前面的兩位,稍等一下。”
林淺回頭,看到剛剛那個男生正大步朝他們走來,手裡拿着什麼,雨水順着他的傘邊不斷滑落。
“你的東西。”男生伸手,掌心躺着一隻毛茸茸的白色肉咖色殼的蝸牛。
林淺一愣,摸了摸書包,拉鍊處已經空空如也。
“掉在走廊上了。”男生說話聲音在雨裡顯得有點模糊,“王醫生讓我拿給你。”
林淺接過挂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觸感溫熱。
她的臉微微泛紅,有些磕磕巴巴地說:“謝,謝謝。”
“謝謝啊。”錢景洲也跟着說,他笑嘻嘻地拿過林淺手中的挂件,将它塞進自己褲子口袋裡,“到家了給你修一下再挂,免得又掉了。”
林淺耳朵都開始發熱,她對着男生柔聲道:“我,我們先走了,再見。”
“再見。”
錢景洲走出幾米遠還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回過頭,卻隻看到男生離開的背影:“姐,你和他認識嗎?”
林淺小心避開水坑:“不認識的。”
錢景洲再次回頭看了眼離開的男生,歎了口氣,覺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可歪頭看向自己身側,整個透着乖巧二字的姐姐時,他又覺得還是多想一些好。
沒辦法,姐姐隻遺傳了家族的學習基因和種植花草的基因,半點沒學到辨識人心的本事。
林淺發現自家弟弟的沉默,忍不住問:“是有什麼不對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