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月光,透過鐵窗照進漆黑的房間。
林淺的後背緊貼着發黴的牆面,額前的碎發已經被冷汗浸濕。不足五平米的空間内堆着滿是灰塵的雜物,唯一的光源正被晃動的人影不斷切割。
“砰砰砰。”
連續的踹門聲響起,那可憐的木門已經搖搖欲墜。
“林淺,你個賤蹄子,掃把星。等老娘進去,非打死你不可。你給老娘滾出來!”
“你丫的再不開門,老娘砸了它。”
“賠錢貨,你給老娘滾出來。”
外面的踹門聲還在不斷加重。林淺整個人縮在牆角處,身上的衣裳髒亂不堪,她雙手緊緊環抱住膝蓋,祈禱木門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砰!嘩啦——”
拳頭大的石塊掉落,伴随而來的是飛濺的玻璃,碎片劃過林淺纖細的胳膊,血珠瞬間冒出。她來不及處理傷口,隻能下意識護住腦袋。
“滾出來,再不滾出來,老娘砸死你!”
她單薄的身子縮得更緊,奮力想将自己加塞進牆體裡。
謾罵聲不斷加劇,林淺捂住耳朵,想以此隔絕外界的聲音,卻察覺在女子尖銳刺耳的謾罵聲中,隐約有重物摩擦地面的“沙沙”聲。
還未等她細聽,就被扔進來的石塊砸中。
林淺摸了把肩膀處的鮮血,溫熱的,有些許黏膩感,可她止不住,她隻能淚眼婆娑地看着那抹紅染上自己的衣衫。
要死了嗎?
她的臉上有一瞬間浮現出解脫。這樣也好,這樣就再也聽不見謾罵,感受不到疼痛了。
可她又有些不甘心。
她今年不過15歲,好多風景她都沒來得及看,好多美食她還沒來得及品嘗。她答應過媽媽要好好生活的,她還沒有做到。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就這麼懦弱地去見她。
林淺牙齒咬得發酸,她吸了吸鼻子,強忍着痛一遍遍告訴自己:沒關系的,這點傷痛算不得什麼,都會好的,忍忍,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努力睜開眼,想要看清楚窗邊的人到底是誰,可朦胧的月色中,那人卻如鬼魅般憑空消失。
林淺晃了晃腦袋,讓自己的視線清晰些。然而,窗邊依舊沒人,連踹門聲都一同消失,整個房間内安靜得隻能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她仍然不敢挪動半分。
借着這份甯靜,她能聽到門外有重物在緩慢移動,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直接穿過厚重的混泥土。
“小白!”
林淺猛然睜開眼。
刺目的光像一把刀子,穿過百葉窗,将診室裡的白色地闆切開,揚起無數塵埃在光線中飛舞。消毒水的氣味和空調冷風混在一起,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不錯,這次堅持得比以往都久。”王醫生溫和的嗓音在身側響起。
林淺緩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她從沙發上坐直身子,拿起桌上的紙杯,“咕嘟咕嘟”将水一口氣喝光。
末了,見王醫生在看着自己,她尴尬地露出一絲淺笑。
王醫生給她的杯子裡添了些水,笑着問道:“好些了嗎?”
林淺沉默着點頭。
她的目光落在眼前和藹的女醫生身上,其左手下壓着的那一小疊紙張,實實在在記錄着她兩年多的治療情況,回想起以往的就診場景,林淺記憶有些模糊,唯一不變的,大概是每次王醫生都會問句“是否好些”的話。
“最近晚上睡覺,有沒有再做噩夢或者驚醒?”王醫生拿着就診表和簽字筆開始詢問一些日常情況。
林淺回想了片刻,低聲說:“有時候還是會做噩夢,隻是比之前要少。”
王醫生點了點頭,表示知曉。
“這是正常的。”她輕聲安慰道,“治療需要一個過程,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
林淺低下頭,看着自己身側的書包,忐忑問道:“我真的會好起來嗎?”
“嗯,要相信你自己。”王醫生停下手中的筆,“你的内心強大,隻是需要一些時間去修複而已。”
“如果我又像上次那樣呢?”林淺的手指緩緩收緊,嘴唇不斷發白。
她腦海中有個畫面再次閃現。
人潮洶湧的大街上,她當着衆人的面吐了一地。促銷員嫌惡的眼神和叫嚣聲,圍觀路人的指指點點與質疑聲,那過往的每一幀讓她此刻回想起來,仍然背脊寒涼。
“上次那種情況是因為你的自我保護意識開啟,所以才會嘔吐。”王醫生柔聲說道,“街上的大多數人都不會那麼無理,你看,你最近這半年多也沒再遇見過,對不對?”
林淺抿了抿唇,沒說話。
短暫的沉默之後,她開始按部就班地回答王醫生提出的每一個問題。
“之前你小姨給你安排的學校,你有考慮嗎?”王醫生突然轉移話題,“從目前的各項檢查和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你現在的狀态恢複得很不錯,可以試着去參加一些社交活動,和其他同齡人一樣生活交友。好的校園環境也有助于你的恢複和成長。”
林淺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隻能擡頭看着對方。
關于入學這件事,她内心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