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注視着那張驕矜的臉——飽滿的蘋果肌,微微下垂的犬齒,以及赢了比賽也藏不住的小得意。他撥開人群走過去,手指敲了敲台球桌沿:"小孩,敢不敢跟我來一局?"
"你說誰小孩?"年輕人耳尖瞬間漲紅,Polo衫下的鎖骨随着呼吸劇烈起伏。他挑剔地打量着青年洗得發白的西裝袖口:"你這種窮酸樣,知道斯諾克規則嗎?"
青年隻是笑,從球杆架抽出一根楓木杆:"輸的人當衆跳脫衣舞?"
比賽比預想的激烈。年輕人很快發現對方根本不是待宰的羔羊—青年每次擊球時繃緊的腰線,計算角度時輕叩台面的手指,都透着職業選手的素養。當決勝局黑球滾入中袋時,圍觀人群爆發的歡呼聲讓年輕人臉色煞白。
"灏灏輸給誰了?"穿阿瑪尼西裝的男人突然出現。
董淼灏一把拽住謝錦凡的袖口,指尖在高級面料上留下幾道褶皺:"凡哥,就是他!"他瞪圓的眼睛裡閃着不服輸的光,活像隻炸毛的貓。
青年抱臂而立,被這幼稚的告狀逗得唇角微揚。董淼灏見狀更惱,梗着脖子挑釁:"三局兩勝!赢了凡哥我當場..."
"若我赢了謝先生,"青年慢條斯理地打斷,"你要單獨跳脫衣舞。若我輸了..."他忽然傾身,溫熱的呼吸拂過董淼灏耳垂,"我們雙人共舞如何?"
"你!"董淼灏耳尖瞬間充血,卻在青年戲谑的目光中啞火。他當然知道,勝者從不會給敗者讨價還價的餘地。
謝錦凡适時插話,虎牙在燈光下閃着瓷白的光:"朋友,玩一局?"他遞來的球杆上纏着意大利小牛皮,握把處鑲着鎏金徽記。
開局後,青年每一杆都精準得令人發指。謝錦凡的試探性進攻被他四兩撥千斤地化解,母球走位刁鑽得像在跳華爾茲。當青年故意露出破綻時,董淼灏的歡呼剛出口就卡在喉嚨—那分明是個陷阱。
"認輸?"謝錦凡擦着巧粉問,卻見青年突然暴起一杆。彩球接連入袋的脆響如同喪鐘,最後那顆黑球在袋口懸停半秒,才不情不願地墜落。
滿室嘩然中,謝錦凡的笑容僵在臉上。青年捕捉到他眼底轉瞬即逝的陰鸷,卻隻淡淡道:"承讓。"
當起哄聲達到頂點時,青年擡手制止:"玩笑罷了。"他指尖掠過董淼灏泛紅的眼尾,"記住,賭局是紳士的遊戲。"
謝錦凡接完電話匆匆告辭後,董淼灏突然攔住欲走的青年。暖黃燈光下,他伸出的手帶着少年人特有的固執:"董淼灏。"
"商嘉勒。"
暮色漫上擋風玻璃時,兩人才驚覺已鏖戰整日。董淼灏腹部傳來抗議的鳴響,他揉着肚子咧嘴一笑:"喂,請你吃飯?"
俱樂部的霓虹在身後漸遠,青年劃亮手機,屏幕藍光映出他微蹙的眉峰。引擎的低吼由遠及近,一輛幻影如黑豹般停駐。流線型車頂在夕陽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澤,後窗傾斜的弧度讓人想起起跑線上的運動員繃緊的脊背。
"上車。"董淼灏降下車窗,耳釘在暮色中一閃。
青年撫過真皮座椅,忽然傾身靠近駕駛座:"年少有為啊。"溫熱的鼻息驚得董淼灏差點踩錯油門。
"家裡給的!"少年耳尖通紅,方向盤上的指節發白。沉默突然蔓延,直到他低聲補充:"...本來是我二哥的。"
車載香氛裡,青年捕捉到一絲陳舊的皮革味。後視鏡上挂着褪色的平安符,随車身輕輕搖晃。
"他..."
"不在了。"董淼灏猛打方向盤,街燈的光斑在車内流轉如走馬燈。
青年望着窗外飛逝的霓虹,突然覺得那些絢爛的色彩都化作了斯諾克台上滾動的彩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