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樓、三樓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幾乎座無虛席。

當然，嚴格來說也不是完全沒空座。隻是那些空位基本上都被小團體圍占着，有些人安靜吃飯，有些則邊吃邊聊。如果不是熟人，貿然過去拼桌多少有點尴尬。

我踮起腳尖，在三樓的角落來回張望，正試圖尋找哪怕一個可以“插隊”的縫隙時，忽然聽到一個朝氣蓬勃的女生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墨痕雨同學，這裡，這裡！”

我循聲望去，一個紮着單馬尾、看上去活潑開朗的女生從人群中站了起來，朝我們揮手，準确來說，是朝我旁邊的魔王大人招手。

是我們班的女生，叫劉佳麗。皮膚白皙、眼睛大大，整個人元氣滿滿，性格就如她的名字一樣爽朗，是個顔值在線的漂亮女孩。

她這麼一出聲，頓時引來了周圍食客的注意。正在吃飯的學生紛紛轉頭看了過來，緊接着是一片竊竊私語：

“那女孩是誰啊，好靓啊。”

“不認識耶，面生得很，是轉校生吧？”

“她旁邊那個是跟班？難不成是那種大小姐設定？”

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食堂裡仿佛起了小型騷動。

我無奈地“呵呵”幹笑兩聲。這家夥果然走哪兒都自帶聚光燈。雖然被誤當成“跟班”讓我有些不是滋味，但也隻能硬着頭皮，在衆人的注視中，和她一起走到了劉佳麗那張桌前。

桌旁還坐着兩個女生，我不太認識，應該是隔壁班的。一個身材瘦小，看上去比較腼腆，另一位則是典型的中間型性格，似乎是開朗與羞澀的混合體。這個組合倒也挺有趣。

反觀我們……盡管我自己不這麼看，但在外人眼裡，組合明顯就是女神 + 屌絲。

我們一人端着一個餐盤坐下，墨痕雨的面前擺着我特意從糕點櫃台買來的奶油蛋糕。雖然每個蛋糕都不大，但數量驚人，幾乎堆成了個小塔。

隻見她一口接一口吃得飛快，動作利落得像在完成什麼戰鬥任務。

“你吃這麼高熱量的東西，身材還這麼好，有什麼秘訣嗎？”劉佳麗看着都驚訝了，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沒刻意保持，一直都是這樣。”墨痕雨回答得很自然，手上的動作卻半點沒停下。看着她那副風卷殘雲的樣子，我都忍不住懷疑：這玩意兒有那麼好吃嗎？

我随手從那堆蛋糕塔裡拈了一個塞進嘴裡，嚼了兩下……嗯，也就那樣嘛。

“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我邊咀嚼邊提醒。

“即使在吃飯時，也要保持戰場上的自覺。”墨痕雨一本正經地說道，整得跟宣言似的，頗有點中二勁兒。

“喂喂！”我趕緊側身環顧了一圈，緊張地低聲提醒她注意場合，别什麼都往戰鬥上扯。

劉佳麗倒是一臉新奇地笑了出來，“墨痕雨同學好可愛啊，我可以叫你小雨嗎？”

“嗯。”墨痕雨微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你和柳月天感情好像很好啊，是之前就認識嗎？”劉佳麗繼續好奇地追問。

“呃……算是認識吧。”我趕緊搶話插進來。畢竟這位魔王大人的基礎會話能力我是領教過的，要是讓她自己随口亂說，指不定會冒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設定來。

“你們在交往嗎？”劉佳麗突然好奇地問道，目光在我和墨痕雨之間來回打量。

“呃……”我當場被嘴裡還沒咽下的蛋糕噎住了，趕忙抓起面前的一瓶飲料灌了幾口。

“那個是佳麗的。”坐在一旁的女生好心地提醒我，還用眼神偷偷指了指劉佳麗。

這下我不僅被噎住，還被嗆得劇烈咳嗽，差點沒背過氣去。

“對不起！”我慌忙把飲料放回原處，“一會兒我去給你買新的。”

“沒事沒事！”劉佳麗笑着擺手，繼續興緻勃勃的盯着我和墨痕雨看。

而魔王大人則面無波瀾，若無其事地啃着她的面包，完全不理會其他的事情。

“不是！”我連忙搖頭否認，聲音比預想中大了點，引得周圍幾桌的學生紛紛側目，一時間場面略顯尴尬。

劉佳麗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

“你幹嘛？”我皺着眉，一臉戒備。

她沒說話，隻是伸手從我肩膀上取下了什麼東西，然後藏到了身後。

過了幾秒，她一臉神秘地把手裡的東西亮了出來——是一根鮮綠色的草葉。

看樣子應該是我剛才在草坪上躺着的時候粘上的，我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和墨痕雨一起躺在在草地上的畫面，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一瞬。

“就一根草葉嘛，有什麼問題？”我強作鎮定地問，試圖掩飾自己的心虛。

“真的隻是草葉？”劉佳麗半信半疑地晃了晃那根小草。

“當然，我離開教室後去草地上躺了一會兒，可能是那時候沾上的。有問題嗎？”我反問她。

“那這個呢？”她嘴角微揚，又從身後拿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縷烏黑、柔順、泛着光澤的長發。

那明顯屬于一個女孩子，而且從長度和質感上來看……和某位魔王大人似乎有點一緻。

“啊！！”我張大了嘴巴，腦子瞬間短路，“這、這個是……”

“那麼，柳月天同學，”劉佳麗晃着手中的發絲，目光玩味，“你能解釋一下這根頭發是怎麼回事嗎？”

完了完了，這絕對是剛才那會兒沾上的。話說，魔王大人你……脫發麼？

“這個是……”墨痕雨看着那縷頭發，臉色立刻泛紅。

“小雨你說說呢？”劉佳麗眼珠一轉，把問題直接抛向了她。

墨痕雨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幹脆低頭猛吃蛋糕，而且吃得飛快。

“小雨轉學過來，是不是就是為了月天同學？”劉佳麗笑得意味深長，眼神像在看連續劇。

“這個……”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怪不得月天一離開教室，小雨立馬就追了出去。”劉佳麗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個是……這個是……”一直看上去挺腼腆的女生突然開始激動起來。

“戀愛啊！”性格偏中性的女生直接喊了出來。

三人當場發出一連串尖叫聲，帶着八卦濾鏡和黃色歎号，尖得差點把天花闆掀了。

我和墨痕雨頓時像兩名坐在被告席上的人，尴尬地縮在桌邊不敢擡頭。

而周圍那些男同胞聽到這陣動靜也紛紛炸鍋。

“靠，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别這麼說啊，這樣我們豈不是連豬都不如了？”他的同伴小聲提醒。

“就你事多！”那位同伴立刻被怒火攻心的兄弟一把按進餐盤裡。

說誰是豬呢？

我一臉不爽地怒視着他們，你們就是嫉妒！

然後，我在角落裡看見了一個人在獨自默默吃飯。

那是嘉文。

看到他，我心裡忍不住一沉。

我和嘉文算是班裡不受歡迎的兩人，所以自然而然成了彼此的死黨。平時吃飯、活動幾乎都黏在一起。而現在，我坐在這裡，他卻成了一個人。

他低着頭悶頭吃飯，吃完後拎起餐盤便走了，哪怕周圍喧鬧不止，他也始終沒擡頭看一眼。

“其實，剛才班導問起了你們的事。”劉佳麗重新坐回位子，語氣小心翼翼地開口。

“然後呢？”我淡淡地問。

“嘉文替你打了掩護。”她答道，“他說你們私下經常這樣鬧着玩，隻是沒想到你會當着全班的面也來這一套，有點吓到了大家。他希望其他人别太當回事。”

“是嗎？”我看着嘉文離去的背影，嘴角浮出一抹苦笑，心裡五味雜陳。

“你不打算和他和好？”墨痕雨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當然要去。”我抿了抿唇角，輕聲道，“但不是現在。”

從小到大，我和嘉文吵過無數架，打過無數次架，但每一次都能和好如初。這次，也不會例外。

午飯結束後我們回到了教室，不管發生了什麼，下午的課還是得上。

我因為遲到加曠課，被班導狠狠訓了一通，墨痕雨則因為是新生被網開一面。

整個下午，我都沒和嘉文說上一句話。

直到放學時，我們倆被留下來當值日生，依舊是一言不發地并肩打掃教室。

“嘉文！”我忽然停下動作，叫了他一聲。

他也停了下來，手裡還握着拖把，表情平靜地看向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自然地左顧右盼，搓了搓手，最後還是對着他輕輕鞠了一躬，“對不起。”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打掃的聲音都仿佛消失了。

過了好一會兒，嘉文才淡淡開口，“沒事，我不在意。”

“嘉文，我……”我嗓子發幹，說話都有些困難。

“不，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怪你。”嘉文擺擺手，“咱們是兄弟，兄弟之間哪會因為這點小事鬧翻？咱倆打過那麼多架，還不是都過來了。”

“嘉文……”我鼻子一酸，眼眶都有些濕潤。

“還有啊，今天的事我也有責任。”嘉文撓了撓頭，語氣略帶尴尬，“你之前跟我提過那女孩兒，就是墨痕雨吧？我哪知道你說的就是她，還一上來就說要追人，難怪你當時火大。”

“她确實挺不錯的，比我認識的大多數女孩兒都漂亮。”他笑着搖頭，“我是真不知道你小子是哪來這麼大福分。”

“你才剛見她一面就能斷定她是好姑娘？”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我相信你的眼光。”嘉文笑了笑，把拖把一扔，走到我面前，猛地一拳砸在我肚子上。

“這是對你偷跑的懲罰！”他咧嘴笑罵。

“嗚嗚……”我彎着腰捂着肚子，看着嘉文一臉得意地拎着書包走出教室。

“善後就交給你了，現充！”他揚着下巴丢下這句話。

“你這個混蛋……”我對着空氣笑罵了一句，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這時，不知何時出現在教室前門的墨痕雨正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嗎？坐車的方法我都教得那麼詳細了。”我一邊彎腰撿起嘉文扔下的拖布，一邊拿起自己的書包。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王之使徒的自覺啊？”墨痕雨氣鼓鼓地走了進來，表情就差寫着“不滿”兩個字。

“回去喽！”我笑着招呼她，兩人并肩走出教室，時不時還和路過的老師揮手道别。

走在回家的路上，墨痕雨忽然輕聲感慨：“雖然不太明顯，但那個叫嘉文的人……他的左臉上，有一道很淺的傷疤呢，就像小時候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破過一樣。”

我身子猛地一震，低頭看向她，“你都知道了？”

墨痕雨微微擡頭，唇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那表情分明在說：你猜。

“我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苦澀地說道，“當年是這樣，今天也是這樣。”

“那是你體内的戰鬥本能在試圖支配你。”墨痕雨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是早就說過了嗎？你有不錯的戰鬥天賦，不過它也有可能會扭曲你。放心，本王會負責安撫你，以孤現在的力量，這點事還是能做到的。”

“也許你可以考慮用物理手段安撫我。”我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拍暈？”墨痕雨歪了歪小腦袋，一臉認真地回應。

我無語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

走到學校門前的車站時，站牌上顯示距離下一班還有五分鐘。天氣模拟系統投映出的畫面是黃昏。

墨痕雨出神地凝望着夕陽西下的天邊，不知在想着什麼。

“這邊的生活怎麼樣？還适應嗎？”我笑着問道，解決了和嘉文的事，我的心情大好。

“挺好的。夫人很疼我，食物也很好吃，空氣裡也沒有戰火的味道，很和平。”墨痕雨語氣溫柔，帶着一絲難得的感慨，“本王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裡。”

她話鋒一轉，忽然咬牙切齒地說：“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類小女孩侮辱！”

“呃……”我條件反射地摸了摸鼻子，估計她是在說張娜月吧，看來怨氣不小。

“那……你從今以後有什麼打算？”我試探着問。

“本王會慢慢熟悉這裡的環境。”墨痕雨認真地說道，“回去你得負責教本王用電腦，聽說那玩意兒能查到很多事。”

我爽快地點點頭。

“然後本王要恢複力量，等到了一定程度……”她忽然轉頭認真地望着我，“本王會離開這裡，去尋找當年的子民。”

“什麼？”我一怔，大腦瞬間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