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神一沉，細細打量起對面的冷無霜。
這家夥外表上看起來和平時差不多：俊朗的臉龐、整潔的儀容，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貴公子氣質。可有一點不同。
他穿着一襲修身的藍色長袍，布料緊貼着身軀，卻不顯柔弱，反倒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淩厲氣場，就像是某種戰鬥服。再看他那劃開空間的手掌，掌緣纏繞着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暈，宛如神聖之力加持。
那上面有着和我、以及墨痕雨釋放能力時一樣的異能的味道。
“我再說一遍。”冷無霜站在風中，語氣如霜如刀，“把你身後的鬼族交出來！”
他的眼神早已沒有白天在學校時那份冷靜和從容，取而代之的，是徹底嚴肅、甚至殺意微露的決斷之光。
“鬼族？”我眉頭緊皺，重複了一遍這個陌生的詞彙。
不過，我腦中已經有了模糊的推測，他口中的“鬼族”該不會是從我體内裂出來，并和我簽訂契約的魔王大人吧？
但我還是裝作不懂，故作疑惑地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那個給你魂力的人！”冷無霜猛地提高音量。
“魂力？”我重複了一句。雖然這詞我也是頭一回聽見，但他指的是什麼，我心裡早就有數了。
“你說的……是這個嗎？”我勾起嘴角，輕輕一彈指。
“啪！”
炫目的藍色火焰頓時從我全身噴湧而出，周圍的空氣都跟着一震，像浪潮一樣向外翻湧。
冷無霜雙目微閉，下一瞬間，全身被白色的魂焰包裹，一圈光圈自他腳下擴散而出，帶起滾滾風壓。
兩股力量在空地中央劇烈碰撞，炸出一道無形的沖擊波，将腳下的野草硬生生掀起，朝着我們各自的方向伏倒，像被斧子劈開的水面，分出泾渭分明的兩邊。
“果然是魂力啊……”冷無霜睜開眼睛，目光如刀鋒掠來，“明明一個月前你還隻是個普通人，怎麼現在就擁有了魂力。”
“怎麼？你以為好東西隻有你能有？”我冷笑着反問，“别人得了點甜頭就該被你盯上、問東問西？”
“你倒是一點都不驚訝。”冷無霜語氣不變，淡然如水。
“驚訝？我該驚訝什麼？”我聳聳肩，嘴角還挂着譏諷，“是驚訝你找上門來，還是驚訝你也有異能？”
我半眯着眼看他，“你長得帥，學習好，家世顯赫，在學校裡又是人氣王，據說還是某大家族的繼承人。你這樣的人就算天上掉下五項全能我也不會多眨一下眼。”
“倒是你，”我眼神一凜，冷笑出聲，“是怎麼盯上我的？同樣擁有異能的人，彼此之間會感應是吧？”
“沒有感應。”冷無霜語氣平靜，“隻要使用者不主動釋放魂力，别人根本察覺不到，除非他擁有特殊天賦，或者掌握專門的道具。但這些，我都沒有。”
他頓了頓，“我會發現你不對勁，是因為你的外表。”
“你以前那麼胖，突然之間卻瘦成現在這樣。”冷無霜語氣凝重，“誠然，以現在的科技水平，短時間内瘦身并非不可能。但奇怪的是，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對你的變化毫無反應，就好像那是最理所當然的事。”
“這說明，你動用了某種普通人察覺不到的特殊手段。”
他再次停下，像是在斟酌接下來的措辭。片刻之後，他收起氣勢，換上一副勸誡的口吻：“柳月天，聽我說，魂力，是一種極其危險的力量。賦予你魂力的那個存在，絕不是善類。它們，來自異世界，是這個世界的入侵者，是人類的敵人。”
“我知道你現在感受到了脫胎換骨的變化，甚至嘗到了力量的甜頭。”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但你必須明白，沒有天賦的人，根本駕馭不了魂力。”
“你現在所做的，隻是拿自己的靈魂當代價，向背後的那個鬼族借力。”
“而它們，一直都在用這種方式，在人類中尋找自己的奴隸，和……食物。”
“而最容易被它們盯上的，就是那些渴望改變、渴望被看見、但内心卻自卑的人。”
“你閉嘴！”我原本還能維持的平靜，在聽到他最後那句話時徹底炸裂。
“你是說我自卑？”我怒吼出聲，瞳孔劇烈收縮，“你想說，我就是那種為了力量，不惜出賣靈魂的卑劣之人？”
冷無霜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抱歉，我無意冒犯……可真相往往都很難聽。”
“柳月天，看在同學的份上，我願意救你。”他語氣沉靜，目光笃定，“隻要你肯配合，帶我去找那個蠱惑你的魔鬼。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隻要殺了它，你就……”
“夠了！”我猛地跺腳，腳下氣浪炸開，身上的藍色光焰瞬間暴漲。
“你以為你是誰？”我咬牙，聲音中帶着火焰般的怒意，“你憑什麼用那種居高臨下的口氣來評判我？你又知道我什麼？”
“冷無霜，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不太喜歡你。”
“像你這種人，天生什麼都有。長得帥，家世好，甚至說句話都帶着光環。”
“而我們這些草民，努力一輩子都不一定有你剛出生時的成就！。”
“你說我嫉妒？我承認。”我目光如火，“但你有沒有承認過，你也傲慢得令人作嘔？”
我雙腳一錯，右腿後撤壓成弓步，左手前探成掌，右拳收于胸前，眼神淩厲如刃，死死盯住冷無霜。
“聽你那副語氣，你就是那個‘有天賦’的人吧？”我冷笑一聲，“那就讓我看看，你我的力量到底有何不同！”
冷無霜沒有立刻出手，隻是深深歎了口氣，語氣裡透着說不出的失望，“冥頑不靈……”
這四個字剛落，我便感覺空氣猛地一沉，下一瞬，一股恐怖的風壓迎面撲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身影已經逼近，冰冷的眼神驟然出現在我眼前，那隻泛着白光的手掌輕輕印在我胸口。
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防禦，身體便如斷線風筝般被一掌轟飛，重重撞上身後的水泥管！
“砰！！”
沉悶的撞擊聲後，我順勢摔落到草地上，落地的一瞬間，我咬牙強撐起上半身，膝蓋跪地，手掌撐地，胸腔仿佛被撕裂。
一口甜腥味猛地湧上咽喉。
“噗！！”
鮮血噴湧而出，在昏暗中染紅了野草。
“好快……”我艱難地擡頭，眼神駭然，“連他的動作我都沒看清！”
冷無霜緩緩逼近，他的眼神仿佛刀刃般淩厲，俯視着我，聲音冰冷如霜：
“我是一個獵魔者，專門獵殺鬼族那些魔鬼的人。他們以人類的靈魂為食，吞噬越多越強大。而像你這樣甘願簽下契約、出賣靈魂的人，會讓它們獲得更多力量，也因此……”
他眼神一沉，語氣斬釘截鐵：“一旦确認契約者無可挽回，我們的方針隻有一個……”
他停頓了一下，吐出三個字：“殺無赦！”
“你……真的打算殺我？”我死死捂着胸口，強忍着從體内傳來的劇痛，艱難地站起來，憤怒的盯着他。
如果說，剛才我對他的感覺隻是單純的不爽、讨厭，那現在，我心裡隻剩下滔天的怒火。
“你比我預想的結實。”冷無霜語氣依舊平靜，腳步卻毫不遲疑地逼近，“原本我以為，剛才那一掌，已經足夠震碎你的心髒……看來還是小看你了。”
“不過……”他身上的白焰猛地一漲，“隻是多打一拳的事罷了。”
說着，他擡起右拳，毫不留情地朝我的頭砸了下來。
我咬牙強撐，身子微側，那一拳幾乎貼着我的耳朵砸下，劇烈的氣流掀起我半邊頭發，一陣火辣辣的灼痛從耳根蔓延開來。
“别以為老子會束手待斃！！”我怒吼一聲，低身發力，一記反擊的重拳狠狠砸向他腹部。
然而，冷無霜見狀也僅僅是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轟！！”
我甚至沒看清他怎麼出手，整個人就像斷線的風筝一樣，再次被巨力轟飛出去，重重砸到地上。
“發生了什麼……”我仰躺在草地上，腦子裡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發黑。
我艱難地擡起一隻還勉強能動的右手，抹了一把臉，掌心裡滿是黏稠的鮮血。視線開始劇烈晃動，腦袋像被重錘砸中了一樣沉重。
“還能動嗎？”一個熟悉又令人煩躁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是冷無霜。
我試着動了動手腳，全身上下無一不疼，尤其是左臂已經徹底沒有了知覺。
我艱難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四周，我現在的位置，和剛才站的地方，幾乎是空地的另一端。
這說明什麼？
說明剛才那一瞬，他先是把我一頓狂揍，然後随手把我像破麻袋一樣扔到了十幾米開外！
“已經不行了麼？”冷無霜邁步走到我身邊，蹲下身來，一臉居高臨下的俯視。
他伸出手，輕飄飄地拍了拍我血污糊臉的臉頰，“如何？現在有沒有好好說話的打算？告訴我，那個給你魂力的鬼族在哪，我饒你不死，甚至可以救你一命。”
“哈……哈哈哈！”我一邊慘笑，一邊擡起頭，盯着他的臉。
“你還真是個說不通的家夥。”我咬牙咧嘴，忍着劇痛低聲道，“算了，今天落在你手上，老子認栽。”
我咬着後槽牙，喘了一口氣，忽然一臉正經地看着他：“不過在回答你之前，我先問個問題。”
“什麼問題？”冷無霜眉頭微皺。
我深吸一口氣，眼神凝重，聲音低沉，“你……是不是個gay？”
“你說什麼？”冷無霜一臉錯愕，整個人明顯愣了一下。
“就是現在！”
我猛地一挺胸口，爆喝一聲，拼盡全身力氣像彈簧一樣彈起，一記爆頭式的頭槌正中他那張俊到過分的臉。
“砰！！”
清脆的一聲悶響，他的腦袋被我撞得一歪，整個人踉跄後退！
“你！！”冷無霜倒退幾步，捂着鼻子看着我，眼神中燃起了怒火，連氣息都變得不穩定起來。
“哈哈，一人一拳一頭槌，這叫禮尚往來！”我笑得臉都皺在一起，雖然疼得要命，但嘴上絲毫不服軟。
我掙紮着站起來，臉上浮現出一絲狠意，左手軟垂在一旁，像一根斷了線的提線木偶。
“喂喂，動手就往老同學胸口招呼，還順帶卸一條胳膊，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嘴角微翹，眼神卻逐漸淩厲。
話音剛落，我深蹲壓身，開始蓄力低吼，藍色光焰如同實質般在我周圍盤旋、跳動，像風暴一樣呼嘯旋轉。
“咔！”我右手一把抓住垂下的左臂，狠狠往上一扭。
“喀啦——！”伴随着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響，我強行把脫臼的肩膀頂了回去！
“啊啊啊——！”劇痛讓我咬牙切齒，眼角都在抽搐。
下一秒，我雙腿猛地一蹬，整個人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帶着滿身的怒火與藍焰，在冷無霜面前瞬間爆開！
拳！腳！肘！肩！
身體每一個能動的部分我都用上了！
一記掃堂腿飛掠而出，緊接着是肘擊、膝撞、上勾拳、下壓掌，抓、掏、撕、轟！
沒有章法可言，全是情緒的發洩！
相反，冷無霜的應對卻簡單得過分。
他幾乎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僅僅用那隻附着着白焰的單手，輕描淡寫地擋下了我所有的攻勢。
我一拳砸過去，他隻是微微擡手一架，我鞭腿橫掃，他腳步不挪，隻是往後一仰便避了開去。
偶爾一個側身，輕巧得像是在閑庭信步。
“可惡……！”我越打越怒，動作越來越猛，但心裡的驚駭卻一點點堆積起來。
我的攻擊，竟然全被他這種方式就化掉了？
而且，我這威力不對啊！
昨晚那一劍，我能劈碎怪物、劈穿人工海面，可現在這一拳打出去，拳風甚至連草葉都沒刮動半根。
“難道……我和真正的獵魔者，就差這麼遠麼？”
我心中發冷，冷汗順着脊背冒了出來，愣神之間，隻見冷無霜微微皺了下眉，淡淡地說了一句：“太差勁了。”
話音剛落，我的腦袋便被他左右兩拳交替打中，整個人被打得搖搖晃晃。
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猛地一扯，将我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拉了回去，兩記勾拳直接砸在了我的腹部！
“呃啊——！！”
我整個人弓起身子，下一秒，他膝蓋一頂，我的雙腳離地！
“滾回去吧。”他語氣冷淡，右腳一擡，把我像沙包一樣踢飛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我的身體一路翻滾，直到慣性被粗糙的地面吞噬，才終于停下。
我側躺在草地上，看着身前那一道被拖出來的狼藉軌迹，胃裡翻江倒海，翻得我想吐，卻又吐不出來，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幹嘔聲。
“你的嘴上功夫，倒是比你的拳頭厲害多了。”冷無霜一步一步靠近，語氣依舊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