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钰沒有接過,當年種種,是為護父親性命,不得已而為之,而今襄助勉之,是希望自己與親人來日安平自在,她心中所求,唯清淨二字,不願參與進各國陰私之事。
“不必。”懷钰起身意欲離開,“今日之言,我隻當風過無痕,你我從未相見。”
她雖不想惹上戎翟這等麻煩,然此事幹系重大,必須速速告知勉之——戎翟時下蠢蠢欲動。
凝着懷钰的背影,謝枕河笑意朗朗,“你當真不怕,我告知榮王,你并非……”
“你盡可一試。”懷钰回身冷戾的看向他,“屆時觀之,榮王是信你一面之詞,還是樂見其成,擒獲敕勒部的二王子。”敕勒部如今乃戎翟可汗的母族,想來萬俟伊川無論落入誰手,皆是一份潑天大功。
懷钰快步離開,她适才不是沒有動過将此人交與官衙的念頭,且不言此人身手甚佳,脫逃容易,她貿然指證,那些庸碌官差隻怕不會相信,隻會覺得她小題大做,這類委屈,當年在邊城之時,縱是意氣風發,她也受得不少。
待懷钰身影徹底消失,萬俟伊川的下屬湊近,朝懷钰離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低罵道:“呸,不識擡舉。”
萬俟伊川冷冷瞥他一眼,“此人,本王勢在必得。”若能延攬,收入麾下,他日何愁不能與大王子一争高下。
身側下屬低聲:“但可汗、可汗說過,必須除去她父女二人。”
“父汗所慮,二人恐成心腹之患,若能為我等所用,父汗自當釋然。”謝枕河眉宇間盡是勢在必得之色,“翦除乃為絕後患,而非損折臂膀,明白了麼?”謝枕河看向二名下屬。
二名下屬垂首拱手,“屬下明白!”
清蓮回來時,見懷钰站于馬車旁,微微一愣,近前禀道:“關于楊氏女,交州黎庶言及甚寡,隻知其自幼随母居于故裡,直至及笄之年,刺史大人方将其接回府中。”
“愈是諱莫如深者,其底細愈當深究。”
清蓮輕歎,“既問不出個所以然,此行豈非白來一趟?”清蓮實難揣度懷钰心思,又不便徑直相詢。
懷钰眸光幽深,凝向擂台,“也非白來。”
至少,知曉當年之事,并非表面浮光。
“什麼?”清蓮怔怔一問。
懷钰默然搖首,為何心中這般酸楚?昔年誤信宋安舍命相救于她,感其赤誠,心中才解“情愫”二字,而今知曉,救她于水火之人竟是宋輯甯,百感交集。
宋安待她素來溫文爾雅,口中常言尊她意願,護她性命,原來隻是虛言而已麼……
車内幽靜,隻聞車轅辘辘之聲。
懷钰輕聲道:“待回豐鄞,須得尋些緻人昏厥而無傷根本之藥,抑或引動腹瀉之藥,以備不時之需。”斷然不能,真與謝枕河成就夫妻之實。
清蓮心下恻然,“郡主,奴婢聽聞候夫人非是易于相與之輩,宣平侯府的内帷陰私,污濁不堪,你當着決定以身犯險?何不,求助榮王?”
“陛下恩诏,榮王出面相阻,豈非自招猜忌?”懷钰歎道,“我是為讓‘隴安’與謝枕河真的成為夫妻罷了,無妨的,既承其名,便當擔其責。”她做的罪孽事,能彌補一些,便彌補一些罷。
回程,清蓮默然片刻,終是将心底話和盤托出:“郡主,不似往昔愛笑了,昔年你常是笑意盈盈的,言語間喜愛玩笑,便是生氣,亦是有顔有色的,平日裡何曾似如今這般沉悶,更沒有面無表情的。”彼時心性更是疏朗爽利,隻是這最後一句,清蓮終是咽下,不忍再添懷钰愁緒。
懷钰嗔她一眼,“嗯,也許,待我重獲自由那日,又是舊時模樣了呢。”唇畔牽起一縷勉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