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枕河展臂将懷钰護于身後,邵勤手掌覆劍柄,面露戮色,懷钰與邵勤僵持之際,幸而勉之尋來,“隴安不是有事與孤談麼,怎的走開了?”
邵勤聞聲撤掌卸勢,回身朝勉之行禮,單膝跪地,“微臣見過殿下。”
懷钰松了口氣,難不成此人識破她并非隴安?勉之沒有與她說清楚,懷钰小跑至勉之身側,輕輕拽了拽他衣袖,“哥哥。”她方才真是怕極,她一向畏死,蝼蟻尚且偷生。
“長史已歸豐鄞,要事為先,你速往主帳聽命。”勉之冷聲朝邵勤發話。
“是!”邵勤抱拳領命,橫豎探查此人是否真乃隴安不急于一時。
勉之以玉骨折扇截住邵勤去路,冷然目光直透人心,沉聲道:“孤不希望有任何人為難隴安,明白麼?”勉之心下明了邵勤多半已窺破懷钰非隴安。
邵勤朗聲應道:“謹遵殿下之命。”
勉之又擡首看向謝枕河,“你也速往。”
見懷钰垂眸朱唇翕動,眉目間盡是委屈,纖指緊攥勉之袍袖,謝枕河心中湧上難以言說的酸楚,雖不願,卻也不敢違抗,“臣,領命。”
待二人離去,懷钰跌跪于地,阖眸蹙眉痛苦難抑,勉之輕拍她手背溫言安慰:“抱歉,哥哥久不見此人,将他抛諸腦後了。”之前,勉之将五年内得見隴安容貌的官員列于名錄,與懷钰,邵勤此前遠赴他地,遂遺漏。
懷钰搖首,“我是怕,謝枕河疑心,我與隴安,性子與喜愛相差的實在太大。”隴安的閨房,菱花鏡前擺放的多是華豔钗環,衣裳多擇濃麗之色,且隴安喜愛甜食,更兼謝枕河口中,隴安乃性靈溫婉的女子。
勉之面色凝着憂愁,直視懷钰,“你為何要挂懷謝枕河心中如何想?”唐羨好回禀謝枕河一路随懷钰歸返,懷钰遠着她,二人同行,唐羨好不知二人究竟聊了些什麼。
“自是希望你能籠絡住謝侯之勢。”更是希望,借勢護住己身性命,勉之難免忙碌之時,她必須自謀護住己身。
“豈缺他一家之勢?懷钰還是離他遠些罷,我觀此人,心思叵測的很。”勉之眉頭緊鎖,不悅的情緒鋪滿面容。
“那是肯定會遠着他的,他與我說,他與隴安有婚……”
懷钰還未說完,勉之已洞悉她後面那字,陡然斥道:“荒唐!”
懷钰愕然擡眸看着他,睫羽輕顫,以為是她又給他惹了麻煩,嚅嗫:“我那回,那回隻想着讓三殿下徹底閉口,不曾想着會給你惹麻煩的。”
又與三弟何關,勉之聞言怔然,“沒有,懷钰此舉,也是為我除了一個可能擋道的絆腳石,不是麻煩。”其實那回唐羨好與他言及懷钰所為時,他實屬震驚,畢竟從未親自見過懷钰傷人。
懷钰待他倒是溫柔,不妨說,懷钰待親眷是極為溫柔。
“可我若沒那般做,你不會不得歸豐鄞。”懷钰朱唇微抿,心中難釋自責。
“好了,不說這些了,豐鄞自有母後,你我不必憂心。”勉之扶着她小臂将她帶起身,“此處人多眼雜,你随我來。”
懷钰點首,緊随其後。
懷钰左右環顧,壁間倚着木槍、白杆槍、樸頭槍,兩側地面堆垛着火藥與猛火油,俱是是以往征伐遊牧之族所用。
堂中懸着防圖,桌案置着聚米畫沙。
“兵倉?”懷钰指尖掠過冰涼槍杆,疑惑,“哥哥為何帶我來此處?”還沒至她能觸及南夏兵政的程度罷?她要的隻是他昔日允諾,來日予她承平歲月。
勉之攬着她走至畫沙前,“懷钰且觀此處。”指向泸江以東,“佯往泸江攻去,實則精銳轉道此處。”
“你瘋了?”懷钰蓦然擡眸,杏眸瞪得溜圓,“容守郡年年五谷豐登,收成之首,周遭十二城皆仰其粟糧而活,你去奪此郡,豈非活活斷了上萬人的生路?”
懷钰震驚之色難掩,指節叩擊畫沙,驚起細沙紛落,“此郡曆來皆智取,昔年前朝得此郡未費一兵一卒,素乃要地,強奪則激民憤,兵士斷糧而生恨,生變則天下共讨之。”
勉之雙眸停留在懷钰愠色未消的唇角,試探道:“不攻此處,他日宋輯甯斷我糧道,取我性命,懷钰該當如何?”
懷钰聞言一愣,又繼續看向畫沙沉思,勉之解釋:“你我尚能參透其中關竅,宋輯甯那等詭谲之人豈會不察?他本意不是欲使南夏去攻泸江,是欲使南夏背負罵名,他趁機奪安仁的容守郡,屆時黎民百姓隻會稱頌他拯民水火之功,南夏反成豺虎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