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懷钰神思陡然清明,“哥哥是想,讓南夏成為‘救’的那鍋?不行的,不行的……你若萬一棋差一着,罵名皆背南夏,以陛下的行事作風,千秋罵名必然落于你身。”
“宋輯甯不會現下來攻南夏,所以此事成事幾率頗高,他現下勢在必得的是安仁。”勉之含笑凝視懷钰,“懷钰以為他為何讓他妹妹前往安仁和親,虎狼之地,當真是為貪圖一星半點的情報不成?”
“靖窈何等烈性,斷不會對他俯首稱臣的。”懷钰嘟囔道。
四目相觸間,懷钰會勉之意,“當先救容守郡于水火,再散播宋靖窈遭安仁儲君迫害的傳言,以救妹的名頭,名正言順出兵安仁。”懷钰冷哼,“還真是他的伎倆。”出兵也要在意賢君清譽,實則她隻覺着他内裡讨厭透了。
懷钰蹙眉擔憂,“然此乃你我揣度,不一定是他所思。”
“南夏探子已遍布各地,縱宋輯甯搜盡大昭,也不會盡除。”勉之言及此,面色冷了又冷。
懷钰心中暗忖,宋輯甯當年能潰敗戎翟,絕不是心思簡單的,她實是害怕。
懷钰觀他神色,沒繼續說下去,她雖有心探問,到底知些進退,懷钰将他覆于肩頭的手輕輕拂開,“哥哥往後還是不要與我太近了,我既需留于王府,不宜惹人疑心。”
“為何不回太子府住着?你與江沅可叙話解悶,看望赟兒也方便。”她以往在南夏,一直是住他那兒的。
“今時不同往日。”
懷钰隻說了一句,便不再說此事。
“罷了。”勉之無奈輕歎,“你去求見母後罷,母後曾與我交代,待你回豐鄞,她有事與你相囑。”
“啊?”懷钰不明所以,皇後見她作甚,南夏宮裡拘束,她每每都害怕做錯什麼,“我還沒回家看母親,過幾日罷哥哥,我陪陪母親,再入宮問安,姨母素來寬仁,當不責我遲谒之過。”
勉之颔首道:“不急。”
正色看着懷钰,認真道:“我與你之間不會再有隐瞞,懷钰,若再有事,我會盡數告知你,你若有所疑、有想問,我也絕無虛言。”
懷钰正愁如何與他分說,他主動提及也好,“那便請哥哥善待連書的母親與幼弟罷,予他們房契、田舍地契,是我虧欠她們的。”
懷钰連忙解釋:“不會動用哥哥的銀錢的,哥哥隻需下達一封給地方的書箋,所需銀錢我會自己出的。”
勉之應下,卻未言自己出銀錢,他而今走到這步,一半的整饬軍備之費來自懷钰祖母遺澤,哪還能在細微處讓她破費。
勉之将懷钰送至燼城台外,親自将她扶上馬車,溫言道:“回去罷,不然該晚了,往後毋要在再策馬來了,你髀骨舊傷未愈,需用馬車随時去太子府取即可,我會知會他們的。”
懷钰伸手拽住他袖口,“哥哥,泸江之事,當真沒有轉圜的餘地麼,我害怕……”聲漸哽咽,她害怕勉之在容守郡出事,她害怕宋輯甯傷及他。
勉之回身溫柔笑道:“此計為長史親手策劃,呈上之後,父皇已秘密下诏,你回去罷,放心,我自當謹慎些。”
木已成舟,懷钰知曉不可強谏,朝相對而坐的清蓮道:“待會兒回了城中,你去将袖箭拿上,随我去見母親,晚些,再随我回王府,我須為你謀個合宜的身份。”有合适的身份,有事時她二人才能合應。
紀宅庭院内,闌玳正指點着小厮往院内搬新的花草盆景,“仔細着些,别摔了啊。”南夏特有的溫軟日光,一年四季,芳菲不絕,此刻滿院姚黃魏紫。
“母親。”門框處傳來輕喚,懷钰纖指搭在褐漆斑駁處。
闌玳循聲回身,懷钰已撲入她懷中,“母親,我回來了。”她不會再與母親分開了。
“你這孩子。”闌玳眸中霎時潋滟起水霧,她實是不明那些恩怨糾葛何事才能到頭,“回來便好,回來便好……”闌玳多想言讓懷钰聽她的話,不要再去摻和他們那些事了,可她也知曉,而今的懷钰已被沖昏頭腦。
闌玳看向懷钰身後的清蓮,吩咐:“清蓮,你先下去歇會兒罷。”
懷钰看着院中的景緻,她不記得自己買了這麼多物件,凝睇庭中突兀堆疊的湖石曲水,闌玳見她面露疑惑,“是你姨母差人置辦的,母親隻有她這麼一個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