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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原形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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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城老城巷沿坡蜿蜒而下,與老城巷上段迥然,懷钰凝眸四顧,愕然難掩。

原這老城巷上半段的人家尚可勉力營生,及至坡底,唯餘蓬戶桑樞栉風沐雨,戶戶門前荒草萋萋,窮途末路之境,懷钰撫牆駐足,心下大惑不解,都城為何會是此等頹垣敗瓦。

驟雨傾襲,懷钰青絲與衣襟早已濕透,周遭人家皆披蓑戴笠,于院中不停地忙碌瑣事。

懷钰這身衣裳經雨水浸染黯淡無光,旁人看着隻會更覺着她狼狽不堪,旁邊院子轉出一位大娘,将一領蓑衣塞入懷钰懷中,“姑娘進來避避寒雨罷。”

未待懷钰回神,那大娘便攜着懷钰手腕踏入自家院子,院角木扉吱呀作響,約莫金钗之年的姑娘正冒雨往屋内搬柴,粗布衣襟沾着草屑,稚嫩肩頭壓着半人高的柴捆,落入懷钰心中湧起一股酸澀之意,指尖無意識攥緊了蓑衣。

“姑娘怎的冒雨獨行?此處不甚安生,待雨歇了你還是趕些回家去罷。”大娘給掇了隻斑駁木杌遞給懷钰,好心勸道。

萍水相逢畢竟生分,懷钰沒有反駁隻垂眸颔首,那杌子結着經年的黑黃垢膩,懷钰沒有坐,站在屋檐下也不敢挪步,檐角水珠濺落處,滿院禽畜穢物經雨水漚泡,腥臊味愈盛。

屋内傳來陣陣嬰孩啼啼泣聲,大娘将濕柴擲于竈前,推開斑駁堂門,隻見草席上坐着一羸弱婦人,懷抱襁褓嬰孩輕聲哄着。

“娘,這孩子,一直啼哭不止。”婦人愁容慘淡,咬破指尖湊至嬰孩唇畔。

懷钰步履稍稍向後一退,險些滑倒,幸而扶住一旁的柴捆,這般光景,不由憶及十載前邊城餓殍塞道,垂死婦人以血哺兒的慘狀。

懷钰輕叩腰間錦袋掂了掂,略整心緒後緩步入内,及至草席前屈膝半跪,見襁褓嬰孩正銜着婦人指尖。

“娘,這位是……?”那婦人将嬰孩往懷中緊了緊。

“我适才見這姑娘冒雨獨行,近來老城巷頗不太平,我便讓她進來暫避了。”大娘撥亮油燈,昏黃光影搖曳于懷钰眉間。

懷钰擡首見婦人面露憂色與戒備,心下洞明,大抵是憂心陌客耗了家中存糧,強扯出一抹淺笑,“為何以血喂他?”平陽并非泸江烽火連天之地,亦非北境與邊城,何以有人家淪落至此。

懷钰看着雜物橫陳的廳堂,隻見角落隅立着谷甕,一側還有些曬幹的菘芥,不似因饑馑喂不起嬰孩的人家。

“姑娘不用看了,那谷甕見底的。”婦人憐愛地瞧着懷中嬰孩,“羹湯沒有油水,我乳水枯涸,他才四月大,不如此,難道活生生将他餓死不成?”

後知後覺,懷钰這才發現滿屋不見男丁,方才在院中拾掇濕柴的姑娘進内解了蓑衣摘下竹笠,撣落身上的雨珠,斜睨懷钰,“我大哥被官衙強征了兵役,家裡隻餘老母、寡嫂與我,日子豈能鮮亮?”

禍不單行,院外三名虎背熊腰的穿着衙衣的壯漢踹門而入,為首的進來便持着一口粗犷的嗓音:“張大娘,該清賬了罷?”

大娘急急将未嫁的女兒與懷钰并推入内屋,反手阖緊屋門,獨自留在外與他們周璇。

懷钰透過窗棂窺視外間,低聲問身側的姑娘:“青黃不接,官衙怎會于此時來催科?朝廷明令秋收方行賦斂,歲末始收官糧。”

“你到底是不是我們這下城人士?”聽懷钰言語文氣,姑娘上下打量她,壓低聲線,“霪雨時節上哪兒尋收成?沒有收成便沒有銀兩,不貸印子錢,我們隻有餓死這一條路。”

印子錢于平陽城内本屬違禁,懷钰聞言心頭劇震,她還以為宋輯甯素日有多威風,竟鎮不住自己腳下的都城,下城雖頹敗,終究處于主城,距朱雀門僅二裡之遙。

又聞姑娘哽咽難言:“若非先帝偏寵權貴,我們家怎會淪落到這地步,大哥舍命投軍……”說着淚珠兒簌簌滾落,正欲拭淚,便見懷钰推門而出,“你做什麼去?你快回來!”

“沒錢?”為首的漢子擡腳将大娘搡倒在地,“沒錢你當初怎麼敢畫押借貸的?”

“爺,您這息錢……”大娘伏在泥濘裡連連叩首,“這般兇悍,我剜肉剔骨,也難籌得還完啊。”

懷钰抓了把房岩上的濕泥,胡亂抹在面上,嗓音刻意壓得粗粝:“她欠你多少銀錢?”

大娘慌忙掙起身子,将她往屋内推搡:“你别出來啊。”聲音透着焦灼。

懷钰久居邊城,自是知曉大娘憂懼什麼,昔年兵燹四起時,強擄民女、劫掠放火皆是家常便飯。

“多少?”為首的壯漢不屑的看向懷钰,“五十兩。”說着忽地欺身上前,“怎麼?你要替她還了?”渾濁酒氣随話音噴在懷钰面頰上。

懷钰嫌惡的後退數步,袖下指節捏得泛白,強抑心頭怒意,若非此時不宜惹事引人注意,她絕不會讓他活着走。

大娘癱坐在地,顫聲嗫嚅:“這,我這拖了……怎的五十兩,便是将我這把老骨頭碾碎,也湊不出……”

五十兩足兌五百石米,尋常五口人家三年用度,敢于平陽城這般嚣張的人,背後必是有權貴為倚仗,息事甯人,早拿到符令為好,懷钰取出方才出來時藏于袖中的五兩,揚手擲出,“餘下的,明日來一并給你。”

大娘急忙攥住懷钰的手臂,“使不得啊姑娘!”“

壯漢擡手穩穩接住,狐疑的看着她,觑着檐外漸密的雨,撂下狠話:“明日若湊不齊,管教你梁傾柱折,片瓦無存。”言罷甩袖轉身,另外二人立時簇擁着他消失在雨幕裡。

大娘顫巍巍倚着門框,“姑娘,你我平白無故,這潑天的債銀!他明日來,我們也給不出這麼多的,便是我那三間草舍全數典了,也抵不過零頭啊。”

懷钰托住她臂彎将她扶進屋内,“這般強梁行徑,他們這些人一直如此麼?”

“而今,其實較之往昔已算收斂許多。”大娘悲怆搖首嗟歎,“一年之前,這些行徑更甚,我那苦命的大女兒,便是教他們強擄了去,上告無門。”大娘語漸不成聲。

聞得“一年之前”四字,彼時正值宋安當朝,懷钰心頭突跳,難道朝臣們所言的宋安竟非虛言,可她記憶中的宋安,分明是素來禮賢下士,謙和儒雅,溫文如玉。

“縱使真的給了他們五十兩,他們也會尋旁的理由另生事端索要銀錢。”婦人垂首凝着懷中嬰孩,“我們以前捐雜稅盤剝豈在少數,甚麼平安錢、灑掃例銀。”

典當所得那些銀錢,她為着自己是千萬動不得的,想來這等人家,是不會用大額銀錢,念及傅霓旌給她的盤纏應該夠她行路,懷钰遂将錦袋遞給大娘。

大娘觸着錦袋的質感,揉了揉知曉裡面裝的,趕忙塞還懷钰,“平白無故的,我怎麼能要你的東西。”

懷钰輕歎:“去大理寺上告,他們會管的。”再不濟還有登聞鼓,鳴鼓必審。

而今太平氣象不過表面,懷钰還是過于天真,大娘搖了搖首,“那厮可是右仆射的侄郎,沒用的。”

懷钰長息一聲,自知反累及這戶人家,方才既已親口允諾明日歸還,平白教人作難,“方才說了明天要還,你明天給不出,你與你女兒,于這母女二人,還能如何?”懷钰塞回她懷中,“拿着吧,權作我給你買塊出城符令的。”

“你要出城符令作甚?”姑娘遽然作色,“這東西怎能随便給人。”她素來憎惡這等挾恩圖報之輩。

大娘急斥,“你閉嘴!”

随即攜着懷钰的手行至斑駁木櫃前,将符令輕按于懷钰掌中,“萍水相逢,姑娘何苦這般相助。”

懷钰無奈一笑,“我原非有意相助,本是……”

“姑娘不必與我解釋。”大娘顫巍巍截斷話頭,“我明白的,這世道,誰不想尋條活路,我明白的。”褶皺縱橫的眼角泛起悲憫,符令不慎丢失,又想逃出城,尋點旁門左道無可厚非。

懷钰得了所求之物,自是急着要離開,檐下炊煙袅袅升騰,婉拒了大娘留飯。

待懷钰離開,“阿娘!”姑娘面露不滿,“阿娘且看她十指纖膩,膚如凝脂,一看便不是貧寒人家的女兒,這般顯貴偏來诓咱們的符令!達官顯貴果真最是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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