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枕河脫口而出:“你,你該不會是,中意那人?”猛然驚覺失言,他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懷钰檀口微張,半晌方從驚愕中回神,這人蠢鈍不成,若真是如他所言,她此刻早該揚聲有刺客,将他擒拿。
懷钰指尖輕抵他後背,将他推至窗棂前,“我不喜歡他,你休得妄言,你速速返歸南夏方是正經事。”
他若滞留此處生了差池,她沒有辦法與宋輯甯辯解,更沒有辦法與謝侯爺交代。
“隴安。”謝枕河回身,眉宇間盡是焦灼之色,她難道忘卻從前對他的許諾了麼,“救不走你,我不會回南夏的。”
懷钰與他本是陌生,聞言愈惱,徑自坐至矮杌别開視線,淡然道:“那你便出宮等着罷。”
誰料謝枕河聞言信以為真,眸中粲然生輝,欣喜道:“好!我會在城中尋一僻靜之所暫居,我等你。”
懷钰默然半晌,方才低聲道:“你現下即刻出宮,再遲易被人發現。”
待謝枕河身影漸隐,懷钰掌心已被小劍柄硌得生疼,遙憶當年,宋輯甯也是他那樣良善的語氣與神情。
這謝枕河竟敢擅闖大昭,當真是膽魄驚人,她尚不知他與隴安之間究竟有何淵源,值得他舍命傾心相護,待此番事了折返南夏,她須得派人徹查其中隐情,以免日後應對時露出馬腳。
“娘娘?奴婢能否進來?陛下命人送了雪蓮羹來。”淩翠垂首立于珠簾外輕聲回禀。
懷钰低低一歎,他何苦日日讓她進湯藥,“進來罷。”
淩翠捧一盅雪蓮羹端至她身前,柔聲禀道:“陛下念及您每每癸水腹痛,特意賞了藥材命膳房熬制,陛下還道是既調血氣,亦愈舊傷,且……”
懷钰覺着她刺刺不休,蹙眉截斷其言:“擱下罷,你且退下。”
淩翠擡眸見懷钰面色冷冷不耐的看着她,驚惶噤聲,急忙捧漆盤碎步退出殿外。
懷钰将藥傾入蘭花盆池之中,待卸完钗環正欲洗靧時,側身便見蘭根泛出烏青之色,懷钰凝眸直視。
竟是何人,行刺未果竟施毒,門外那二名宮人是宋輯甯所遣,宋輯甯會殺她麼……總覺着不可能。
另有其人,懷钰愈思愈覺惶然,她現下實是想不出誰欲除她的心思最大。
翌日鑲雁宮竟無半點風聲走漏,委實出乎懷钰所料,紅竹現下負傷在身,懷钰不忍攪擾她,因着憂思難抑,晨起的早,早膳甫畢便欲匆匆往鑲雁宮去。
依常理而論,紅竹行事向來纖悉無遺,斷不至毫無聲息。
懷钰踏入鑲雁宮時,人語喧阗,趨近殿前,方才看到劉姝甯滿臉怒意。
那貼身侍女侍候了劉姝甯十餘年,主仆之誼深若堪比家人,劉姝甯雖嬌縱跋扈,但待自己人一向是寬和的。
懷钰暗怔,難怪紅竹附耳回禀時,口稱絕無後顧之虞,紅竹怎的硬生生将人徑直了斷,未免過于操之過急,以宋輯甯的疑心,必會生疑的,若順藤追索,難保不會懷疑到她頭上。
劉姝甯此刻珠淚漣漣,“淑妃怎的來了?”
究竟是誰,竟要害她自幼相伴的貼身侍女,她與她的貼身侍女自潛邸起,從未苛待過任何人,更從未害過人。
懷钰看着那具冰冷的被覆着黑布的屍身,隻覺指尖有些慌亂與顫抖,低歎:“且着人用松木棺椁好生安葬她罷,給她家人送些金銀細軟,好生撫恤一番。”
懷钰心下惶惶,是否自伊始,與哥哥所擇之路便是錯途,平白無故搭上這麼些人的性命,她唯餘倦意侵骨。
主殿早已亂作沸粥,哪還有人顧得上梗陽嫆殿内的事,梗陽嫆寝殿門半敞,竟是沒有一名宮人,懷钰推門而入。
赫然可見梗陽嫆青絲委地,衣衫淩亂伏于地面,露出肩頭微微發顫。
懷钰款步近前,見她額間密布晶瑩汗珠,手心緊緊捏着一根粗粗的針,刺入肌膚醒神,懷钰不由輕笑,“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聰明些。”
到底是世族之女,多少存點腦子。
梗陽嫆虛浮氣音:“淑妃娘娘來此作甚?陛下不曾告知你,真兇已伏誅麼?”
懷钰斂衣蹲身在梗陽嫆身前,“真兇?從何說起?”
她遣紅竹将那逍遙香添入梗陽嫆的博山爐中,雲懷川另以旁的藥物掩蓋此香芬芳,二人皆是行事缜密之人,她敢不信她宋輯甯能勘破端倪。
“陛下決斷,是嫔妾的侍女,收了劉姝甯的賄賂給我下藥,可那丫頭自幼随侍我,她斷不會行此悖逆之事。”梗陽嫆眸中噙淚,凄聲泣訴,“能讓陛下不分青紅皂白的護着的,除卻你還能有誰?”
何況,宋輯甯明明知曉那香究竟是從何而來。
懷钰含笑:“他?他怎會知道。”
梗陽嫆冷嗤一聲,“淑妃以為嫔妾為何長跪鑲雁宮階下?你覺着陛下,為何要嫔妾與劉修容共居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