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榮躬身應道:“諾。”
轉而向懷钰躬身道,“淑妃娘娘請吧。”
未有得手之事,哪有這般簡單。
檐上忽有冷箭射下,紅竹反應迅速縱身撲救,将懷钰猛推開,箭直沒入紅竹左膝,她踉跄跪地,沒有力氣再站起。
裴朝隐反手提起劍,用力一擲,貫入黑衣人腰腹。
宋輯甯疾步上前将懷钰掩于身後,衆親衛合圍之際,那黑衣人跳下檐,冷刃堪堪擦過宋輯甯手臂,轉瞬已被裴朝隐擒住咽喉按在地磚之上。
黑衣人齒間已滲烏血,竟是豢養的死士。
宋輯甯上下打量她,語帶焦灼:“阿钰可無事?”
懷钰搖首,颦眉道:“觀這些人的身手,絕非尋常豢養的死士。”
方才拽她奔逃之人,身手敏捷,雙眸實是熟悉。
而後自盡這人,下手快準狠,果決心性斷非尋常死士。
裴朝隐當即喝令左右将刺客們帶回刑部,宮人們即刻執帚捧盆湧入殿中清掃。
寒食内宴,這等兇事若是傳揚出去,總歸是不好的言論,宋輯甯雙眸含威掃視殿内,勒令衆人謹言慎行以全性命。
劉姝甯顫巍巍支起身子,她的貼身侍女竟不知所蹤,方才生死須臾之際,惶惶然往矮竹叢中瑟縮藏身。
此刻劉姝甯幾縷青絲沾着草屑,襟前猶帶斑斑泥痕,雲鬓散亂,衣袂沾塵,懷钰本是胸中塊壘郁結,見她這般形容,倒忍俊不禁,頗為無奈的一笑。
她那聲提醒她記着了,她數日之内必償此人情。
終是顧念體統,宋輯甯吩咐宮人将劉姝甯送回鑲雁宮。
諸多隐衷,宋輯甯沒有與懷钰剖白,所謂遣臨安侯代祭不過是口頭上的由頭,實則臨安侯已疾馳前往北境之地籌劃。
而今安仁與戎翟屯聚南夏疆界,暫結連橫之盟不過是因為利益共生,他必須尋得後路,臨安侯戍守邊城多年,是此刻最堪倚重的。
非臨安侯親往不可,而今軍中并無過多可信之人,尤其是兵吏二部,還未盡數替換為肱股心腹。
有命婦掩唇竊竊私議:“幸而淑太妃沒來,否則親睹這場景必會生生吓着。”
她們尚且惶怖至此,何況是玉體違和已久的淑太妃。
宋輯甯睥睨着東倒西歪的群臣,見滿地酒漬浸染袍服,朝蘇衍遞過一記眸色,蘇衍當即命數名宦官将他們攙扶下去。
這些冗員,是該裁,但适才不乏舍身護駕之臣,他要攬權柄于一身,自當擇選赤膽之士,留得擋前之人。
自宋安“崩逝”後,天子暗衛與親衛皆有心腹将領嚴加試練,膽敢行刺他,真是蚍蜉撼樹。
“你受傷了。”懷钰指尖觸得他衣袖間溫熱,聲線顫顫,“何至于此……你不知惜命?”
方才正欲去拾命婦掉落的金簪自保,他便将她攬開,她縱是纖弱無力,也不至于被刺客輕易取命。
為何偏生次次以命相護,寸寸淩遲她的心。
宋輯甯臂彎緊扣她腰身,面容渾無痛色,反而溫柔笑道:“阿钰在關心朕?不過區區皮外傷,何足挂懷?”
又是這樣,給他些好面色,他便随意亂會她的意思,懷钰抵開她胸膛,急忙去扶紅竹,吩咐一旁收拾滿地碎瓷的宮人:“将她送去太醫署。”
懷钰眉心深蹙,箭入太深她不敢輕易拔出,囑咐紅竹:“切莫擅自拔出,讓雲懷川給你用藥,以免留下後遺。”
做了這麼些年殺手,受傷還是頭一遭,紅竹單掌支地勉力牽唇,寬慰道:“奴婢沒事。”
傅霓旌一直坐在主座,冷眼觑着座下殘敗景緻,她從未見過宋輯甯有如此失态的時候,滿殿沒有一人在意她的死活,忽覺父親的教誨為正解,與其尋求虛無缥缈的感情,不若将權柄牢握掌中,護住自己的性命。
留在殿内的命婦們這才上前殷殷相詢傅霓旌。
“皇後娘娘可有受驚?”
“皇後娘娘鳳體安否?”
你一言我一語,傅霓旌隻覺嘈雜,卻不得不故作鎮定的噙着端方笑顔應付衆人,袖下指節已然泛白,若當真有些許真心,方才刺客突襲時便該以身相護,而非驚惶四散,現下倒是扮起赤誠模樣。
鄒榮惶然伏地,擔憂道:“陛下不若移駕蘭台罷?奴才去請章太醫前來請脈。”
宋輯甯面色微沉,“遇刺之事不宜傳出。”
蘇衍趨前長揖,“請陛下回寝殿包紮傷口,此處殘局,臣自當謹慎處置。”
以防賊子大做文章,寒食當日刺客行刺之事,不宜洩出任何閑話,在場朝臣屏息垂首,皆是心如明鏡。
宋輯甯點首,瞥見懷钰眉心緊蹙,見她眸光始終凝在紅竹身上,與其絮絮低語,胸中忽有些郁氣湧起,近前将她攬腰橫抱入懷。
懷钰方欲掙動,耳畔便傳來他酸澀低哼:“阿钰隻顧憂心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