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钰偏首輕推宋輯甯,蹙眉道:“你又說些不着調的話,你是天子,自是言出九鼎不會有虛言的。”故意咬重天子二字。
“阿钰,别離開朕,你想要任何朕皆贈你。”宋輯甯何嘗聽不出懷钰言辭間在内涵他,緩緩松開臂間禁锢,“你要你父親做宗正寺卿,朕已是應允,至于罷黜劉家一族的官職,當徐徐圖之,先調任清閑散職,而後朕會尋機将他們盡數卸任。”
宋輯甯提起這事,懷钰倒是憶起,起初希望父親為宗正寺卿,本是想借着父親的名義,前去查看譜牒,将宋靖窈與宋安的銷毀,來日二人或可套取旁的身份重獲自由。
但現下事情明了,以父親那所謂的忠義,必是會徹頭徹尾防這她。
懷钰心中已隐約有所悟,不過是群臣合謀将宋安拉下位,宋安在她心中皎如明月,待她亦是情深意重,可為何朝臣與黎民百姓皆言他庸碌無為呢?
懷钰遂想起宋輯甯那日所言,“你不是要父親去泸江麼?怎的沒去。”突然就一點風聲都沒有了,原以為是宋輯甯瞞着她,可後面人紅竹去與那些宮人絮語,方知宋輯甯換了人選遣的旁人。
她難不成覺得他會诓她不成,除卻宋安的事,他對她一直是剖白心迹的,宋輯甯無奈笑了笑,“阿钰既不願,朕自是不會派你父親去。”
他有這麼好心?懷钰狐疑之色流轉于眉間,心頭倏緊,下榻便想往殿外走,為何要帶她回蘭台,她如今極其害怕來此處,總害怕他對她行逾矩之事。
又被宋輯甯從後攬住,他又銜她的垂珠,懷钰羞惱,沒完沒了是吧,得寸進尺是吧,一步步的得寸進尺,一步步的提醒她不要忘卻三月之期,今日這等情形之下,他還有顔面作此輕薄之态,當真荒唐至極。
宋輯甯見她默然不語,不明她是不是惱了他,“阿钰今日怎的這般乖順。”平日還沒見過她不斥罵他,不掙紮的時候。
懷钰擡肘抵他,“你鬧夠了便松開我。”
懷钰霎時颦眉,頸側刺痛襲來。
宋輯甯睨着懷钰頸間新痕,心滿意足地松開她,隻見她滿臉愠色。
懷钰揉了揉頸側紅痕,他根本不顧她現下正因太後之事惱怒着,憤然離開,前些日的還未消完,新痕複添,她近些時日根本不敢穿低領的衣裳。
她困于宮中不得出,可紅竹是可以出宮的,遣紅竹去代為相詢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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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仁都城,東宮書房。
“太子妃不必拘禮。”景言急忙下階扶起宋靖窈,“快些起來。”
宋靖窈鮮有踏足此處求見,自成婚以來,袁纥皇後不允宋輯甯過問東宮内闱諸事,空有其名的太子妃罷了,好在景言還算寬和,尚存幾分體面。
宋靖窈眸中含霧,輕執景言衣袖軟語:“殿下,妾身是有一事相求。”
景言攜着她的手入内,攬着她一同落座,“何事?太子妃但說無妨。”
宋靖窈眸色露出微不可察的嫌惡,收回手隐于袖底,“妾身年少遊曆時,曾蒙一人相救性命,而今得知恩人流落安仁,不知殿下可否垂憐妾身,許恩人安仁的籍冊,予個微職?”
她未被限步,出門散心偶遇恩人,勉強說得過去。
未免景言懷疑,宋靖窈急忙故作無辜地搖首,“妾身絕無旁的非分之求,能讓他混口飽飯便好。”
不過是件小事,适才見宋靖窈眸中水霧氤氲,他還以為是晨省時母後又為難她。
景言朗聲一笑,“自是可以。”
景言将令牌自腰間解下遞給宋靖窈,“你攜他持此物去往府衙,知府知曉如何做。”
宋靖窈愣了愣,“殿下不問恩人是男是女?妾身并不敢私下見旁的男子。”
景言眉峰微挑,倏然輕笑,“太子妃為何不能見外男?此言倒叫孤費解。”
宋靖窈意外,但沒有不識趣繼續詢問,起身屈膝,“多謝殿下,那妾身先行告退,不擾您處理公務。”
宋靖窈陪嫁而來的貼身侍女與嬷嬷,皆是宋輯甯安插的耳目,宋靖窈怎會忍得,入東宮首日宋靖窈便故意教景言“偶遇”那于嬷嬷說教她,于嬷嬷現下已被罰去雜役房。
而這些時日的近侍,皆是她從東宮新擇的侍女,即便有可能是太子的耳目,于她而言亦好過大昭的。
宋靖窈朝侍女問道:“本工說去見救命恩人,是男子,為何殿下渾無介懷?”
即便景言對她無意,既為夫君,應是會芥蒂妻子去見外男的才是。
侍女抿唇笑道:“回太子妃,安仁可不似北地諸國那般拘泥鄙陋舊俗,女子與男子相見,隻要不做逾矩之事,再是正常不過。”
宋靖窈尴尬地笑了笑,如此倒方便行事。
原是宋安手刃押解官差半路脫身,去北境的路途本就崎岖艱險,一行人為何音訊全無,朝廷難以知曉真相,多半會以為他們或被野獸啃噬,或被劫匪劫殺,早已命喪黃泉。
何況朝臣素來皆視他微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鮮少有人知曉他的身手乃是父皇親自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