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钰阖目掩去眼底哀色,從垂髫執着至及笄的感情,親情,愛情,交織為無法割舍之情。
她失去宋安是那般心痛,眼前這人若是知曉她非隴安,是否也如是她剜心剔骨。
謝枕河倏然收手,踉跄後退,“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觸痛你了?”
劍柄瞬抵在謝枕河喉前,唐羨好冷冷道:“謝小侯爺,自!重!”
她的死命,便是護好懷钰周全。
懷钰攬下唐羨好執劍的手,對她輕聲道:“你回我住處等我,清蓮随我去膳堂。”
懷钰将錦袋中的尺素抽出,遞至謝枕河眼前,“處理下傷口,初一不宜見血光。”
又将随身攜帶的小罐傷藥遞給他,“且先敷上。”
皇室宗親最忌諱朔日見血,她也不想教旁人知曉她的人傷及他,總歸是要給榮王夫婦留顔面的。
懷钰雙眸掠過謝枕河指尖血迹,聲音陡然冷冽:“今日你于此處見唐羨好之事,望你守口如瓶。”
謝枕河垂眸凝望掌中拿着的新年禮,不由苦笑出聲。
可是因他回的遲,隴安對他心生失望,再不願理他?
走進膳堂時,榮王正執茶盞與謝侯爺笑談,懷钰冷臉入内,身後跟着神色黯然的謝枕河。
榮王妃本在案前指點下人布箸,見此款款迎上前,“怎麼了這是?”
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奇怪她們怎會一同來膳堂。
懷钰搖頭,率先道:“王妃,不妨事的,想起從前的事情心中些許感觸罷了。”
随即裝作沒事兒人一般,唇角噙着笑意,“我可有來遲?”
謝枕河剛進内,謝侯爺壓低嗓子呵道:“你個混賬小子,可是你又混說什麼瘋話惹了隴安生氣?”
虎符兵柄懸于他人之手,亂世之中即便權傾朝野他們依舊是性命堪憂,謝侯府與榮王府如今必是要兩姓締結的,縱使将來旌旗易主,猶可保簪纓世胄之安。
須知朝堂風雲,從來皆是合則兩利,分則俱傷。
榮王妃執起懷钰的手腕,攜她緩步入内,“怎會,隴安來的适時。”
懷钰方落座,榮王便舉斝輕叩桌案,榮王笑道:“阖家團圓,來,當共飲此杯。”
酒斝相擊,碰撞清音琳琅,瓊漿翻飛。
映照衆人面上喜色。
偏生此時,外間忽起騷動,李溢慌忙推門闖入,“少…郡主。”
李溢伏跪在地,“實非故意打擾,殿下捎屬下來信,燼城台烽燧驟起,安仁的大軍攻進過來了。”
懷钰手中酒斝铿然墜地,瓊漿濺染裙裾,回身雙眸圓睜看向李溢,眸底驚瀾驟起。
李溢居然不顧榮王夫婦在側,便直說于她,可見是事有危殆。
懷钰單手扶案緩緩起身,平靜問道:“哥哥呢?怎勞你來相告?”
李溢以額觸地哀聲:“殿下驟聞燼城台之事,此刻已策馬出城!”
戎翟那次也是初一,那些人為何總愛擇此阖家團圓之日。
懷钰阖目凝眉,深吸一口氣,朝榮王作揖:“父王,女兒今日,怕是不能陪您用午膳了。”
謝枕河聞言,眉心蹙攏,“我與家父掌骁騎營經年,燼城台烽燧起亦當先達兵部官員,此事何故要單獨告知于隴安?”
若是讓隴安涉及其中,他恐有人傷及于她。
清蓮正欲啟唇,懷钰廣袖下指節覆住她腕間,暗遞眼色教她噤聲,懷钰神色倨傲,冷冷道:“太子之事,何以你問诘?”
懷钰疾步踏出門檻,側首睨向李溢,“你我且速回。”
榮王走至門檻處,手掌重重扣住懷钰臂膀,停住她步履,怒斥:“你怎可參議政事?你可知妄議朝政是乃何罪?”
懷钰眼下僅着急勉之安危與否,擡手直直拂開榮王,決絕離去,若是非要事,勉之不會明知午膳時刻,還于此刻遣心腹部下來尋她。
榮王看向她背影大喊怒道:“颛孫隴安!”
懷钰步履微滞,未有因此聲回身,側臉淡淡道:“他若有差池,眼前這縷遊魂,便當真要煙消雲散了。”
她如今最在乎的人,隻剩母親和哥哥了…
為何要稱謂自己為遊魂,謝枕河錯愕,浸着霜雪的雙眸,以及冰冷刺骨的言語,她并非是他所認識的那位,溫婉敦厚的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