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族人眼下皆住在南夏都城,豐鄞,懷钰如今既已是正正經經的家主,自是不會苛待自己的族人。
從前在大昭,雖說名義上的家主是他父親,可自打她及笄之日起,世族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便皆是她處理操持的。
即便是重整紀氏,她也不會膽怯。
闌玳見懷钰每日忙上忙下,内心擔憂,“不若把事情交給清蓮去處理吧,你身子不好,連日趕路,眼下應當好好休息的。”
重新安頓氏族的事情,怎能交給旁的人來做,懷钰覺着自己既是家主,便應該擔起這個責任。
見懷钰不聽她勸解,闌玳不死心勸她:“我親自幫你張羅可好?你好好歇息幾日。”她唯有懷钰這一個孩子,她如何忍心女兒如此勞累。
懷钰不好拒絕母親傷她的心,隻好去書房求着勉之,求他将母親帶出去逛逛,懷钰先是同勉之詳訴利弊,才柔聲道:“母親耳根子軟,說不定那些叔父家同她說點什麼,她就輕易答應了。”
勉之近日事務繁多,無法答應懷钰,卻又想不出要如何言說拒絕她。
懷钰望着伏案疾書的身影,纖指輕輕攥住他外袍衣袖,聲音浸着梅雨般的濕意:“好不好嘛哥哥,拜托你了。”
勉之執素豪的手停懸,目光掃過懷钰的眉眼,奈何他今日确實抽不出空來,他欲抽袖後退,卻被懷钰倏然攥得更緊,“我讓江沅去陪姨母可好?她心細,也會說話。”
勉之提醒她:“有空閑時,還是去見見榮王罷。”
懷钰這郡主身份,是榮王故女的。
十年前戰亂動蕩,榮王因戰事困守邊疆,妻女留于豐鄞,戰火蔓延豐鄞淪陷時,原配王妃被敵國兵士辱殺,郡主音訊全無,勉之尋到郡主時她已至将死。
數年之後南夏天子率軍收複豐鄞,榮王與女兒分離時其尚年幼,歲月變遷容貌難辨,宋安這才使計将郡主名頭安在懷钰身上,如此才能使懷钰在南夏也可安身立命。
見懷钰不語,勉之無奈笑道:“怎麼說,在他老人家心中,你是他親女兒。”
懷钰想起,雖說榮王時常賜她珍玩字畫,更是親為她調理羹湯,待她是極好,但她每每在榮王府隻覺着不自在,“哥哥說的在理,待我這幾日安頓好族人,定去。”
懷钰提着裙裾往書房外快步走去,“仔細磕着。”勉之話音未落,便見懷钰回身露出貝齒,咬着下唇也鎖不住的笑,“哥哥别忘了讓江保林去陪我母親!”
勉之雖說幫她處理,但他終究是心慈手軟,隻讓七叔一人殒命于墜馬意外,懷钰眼底掠過寒芒,她向來斬草除根,其實七叔一家皆是留不得的,但凡殘留半粒火種,待東風起時必成燎原之勢,必給自己招緻殺身之禍。
思前想後現下又尋不到正當的理由結果七叔一家,畢竟南夏不同大昭,皇室中人與黎民用的是同一套律例,她若是做得明顯,是會被官府定罪的。
父親七位手足,除卻七叔家,尚有六房親眷需安置,若是尋常宅子難容下這諸多人口,可若是大張旗鼓買宅子,難免會有人生疑懷钰财物何來,怕是要在坊間生出諸多揣測。
懷钰略一遲疑,吩咐清蓮:“清蓮,你去置辦六座小些的宅子,最好不要挨得太近,遍布的越散越好。”越散,也越方便族人幫她刺探,傳遞她所想要的消息。
“是。”清蓮應下。
懷钰繼續提醒:“六房身邊侍奉的那些丫鬟和府生,不是家生子的,身契還給他們送他們出城,換成我們自己的人。”那些奴仆若是來日生出異心,會叫她屆時有苦難言,何況她可不願大費周章的去幫非族人以外的人遷籍貫。
換成自己人,這些世族中人處在她的眼界中,掀不起旁的風浪,畢竟是父親的血親手足,隻要不做吃裡扒外之事,她不會對他們如何,全部換成她的人不過是為威懾作用。
至于新宅所需物什,她便撥了銀錢讓各房自己去購置,總歸她們世族最不差的就是銀錢,至于别的旁系旁支,便不可能一家一處宅子,還同以前一樣都住一起,至少還得要個小院,又朝清蓮吩咐道:“再置辦一處小院,你便看着族中旁系的人丁自行着辦。”
“是,郡主。”清蓮瞧着懷钰來回踱步,指尖抵在唇間深思。
至于懷钰自己,她要親自去買處地界好些的宅子,離街市近,離太子府也近,拉住清蓮的小臂交待:“務必記得去買些上好的綢緞,尋繡娘和裁縫給我多裁制幾身衣裳。”其實大昭宮中上貢的料子她最喜歡,可如今,已是得不到。
确認吩咐完一切之後,懷钰道:“等所有宅子置辦好後,将族中衆人喚來見我。”
她不能總住在太子府,總歸她囊中缽滿不論在何處皆能過好,她自己還需要再打件暗器防身,遂想起問道:“清蓮,我記得,豐鄞城門附近是不是有處造防身物什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