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隊頭首以刀鞘截斷懷钰前行路徑，未能在懷钰眉眼間激起絲毫波瀾，懷钰垂眸，目光淡然落于刀鞘，“怎的，這路走不得？”

見她這般說，禁衛隊頭首忙不疊低下頭，惶恐道：“屬下不敢，隻是奉命行事，絕無冒犯之意。”

懷钰皺了皺眉，略不耐煩，“你且退下罷。”說着懷钰轉身欲走，步伐邁出之際故意放緩，不經意般掃視一圈四周，似在搜尋什麼，又似是在确認周圍是否還有其他動靜。

宋輯甯離宮時有仔細交代，命他們仔細淑妃娘娘動向，禁衛隊頭首見懷钰如此，心中不禁起疑，站于原地目送她離開。

懷钰繞過假山，沿着小徑緩緩而行，步伐雖輕卻急切，懷钰快步回至傾瑤台，幸好庭院内宮人們此刻皆未回，懷钰稍稍松了口氣，确認四周無人後才推門進殿。

阿雲靠在殿門後一側，面容安詳，呼吸平穩，懷钰拍了拍阿雲肩頭，見她毫無反應，低聲喃喃：“對不住了。”将披氅揭下覆在阿雲身上，雖說傾瑤台炭火長燃，但殿門處靠近風口，終歸不如内裡暖和。

凝着阿雲臉龐，懷钰隻覺哥哥給她的藥當真是厲害，竟能緻人昏睡的如此沉。

銅鏡中映出懷钰清冷面容，懷钰瞧着剛剛取出放于妝台桌面的竹葉，沉思片刻，取下發簪輕輕剖開竹葉中間紋路，将其分為兩瓣。

她平日偶有習字，無人發覺她磨墨是用的青礬水，浸透的竹葉漸漸顯出脈絡，淺淺孔洞析出。

懷钰雙眸閃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好精妙的點苔術。”從前隻是在典籍上看過，聽哥哥講過，眼下自己用起來方覺厲害，将帶有孔洞的竹葉覆在尺素之上，她這尺素細看，不過是繡了日與十二時辰。

醜時，明日醜時。

窗棂外忽然掠過白鴉驚動，懷钰迅速将竹葉投入博山爐中，青煙騰起，明日，她便毀似這煙一般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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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宋輯甯現下不在宮中，離宮前卻有命鄒榮去仔細囑咐傾瑤台一衆宮人需要時刻跟随懷钰寸步不離。

以防萬一，亦明令禁止不許懷钰去見太後和宋靖窈。

還有他留下的親衛，平日裡時刻在隔着三米開外的隐蔽處，隻是今日格外平靜，周早好似沒了那些親衛的形迹。

風吹動，窸窣的聲音，應是他已來。

今日出來懷钰隻應阿雲跟着，懷钰回身毫無猶豫出手擊于阿雲頸側，将她打暈在地，懷钰目視她身軀倒下，低聲道：“是死是活，全看你造化了。”

冬日黑夜無月光傾灑，越是高處越看不見人影，懷钰轉瞬被一人攬住躍上屋頂。

罡風掀起，懷钰忽而聽得聲息：“閉息。”

玄狐大氅裹住懷钰單薄身形，懷钰足尖點在宮檐的鸱吻上，又聽得他低聲道：“當心瓦當下的鈴铎。”

臨立風中，颛孫勉之身着一身霜色錦袍，墨發被祥雲刺繡發帶束起馬尾，腰間蹀躞帶上的和田玉随着步履輕晃，額前幾縷碎發，面如冠玉，眸色似春溪浸玉，溫煦笑意帶着懷钰穩穩站在屋頂。

“哥哥。”懷钰心跳似漏，指尖掐進他玄色箭袖，氣息凝成細弱遊絲，“太魯莽。”話語呼出凝成白霧，她雖想快快離開，可應當于計劃周密之下，眼下這般過于危險。

勉之低笑時喉結輕顫，笃定：“懷钰定知道是我。”所以他才敢這麼做，他與懷钰之間的默契是深深紮根于彼此心底的了解，無人能及。

那日矮竹林有動靜，懷钰便懷疑是他，收得竹葉後無疑确認是他，既如此連書應當是無事，懷钰長舒一口氣，亦疑皇宮守衛為何會這般松懈，許是因為宋輯甯出宮了罷。

懷钰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着急又害怕：“趁他現下未在宮中，你我快快離開。”此次若走不掉，她怕是再難逃走，将永困于這牢籠。

借着廊檐陰影前行，勉之混于宮中數日，有探子回報至南夏的地形圖紙，他半數摸清路線，行至藏書閣樓處，懷钰忽的拉住勉之，“小心，巡夜的守衛。”兩人脊背瞬間緊貼宮牆，此處懷钰常來，對于入夜巡衛何時至自是知曉。

慶幸及時止住腳步，未有踏至藏書閣樓大殿門前，否則那兒根本無物遮擋，真逃脫不了一點。

勉之道歉：“是我疏忽了。”

勉之将懷钰擁上馬背，馬蹄聲在寂靜夜色中急促地敲打地面，沿途遠遠可見兵士三五成群夜巡，懷钰的目光匆匆掃過，緊緊握住缰繩，額間沁出冷汗。

馬蹄踏濺起塵土，懷钰的心卻始終懸于半空，仿佛随時都會再被無形的枷鎖重新套住，兩人一刻不停地趕路。

護城河的黑水泛起鱗狀波紋，外已有接應的馬車，車夫低着頭，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勉之身形矯健先行躍上，随即轉身，懷钰将手遞過去，勉之緊緊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穩穩帶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