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得化不開，籠罩整座并州城景，宋輯甯摩挲着腰間的劍柄，冰涼觸感讓他心神稍定。

“陛下。”門外傳來鄒榮低沉的聲音。

宋輯甯背手而立，“進來。”

鄒榮行簡禮，神色凝重，“他們有動靜了。“

擡眸見宋輯甯默聲，繼續道：“據暗哨來報，南夏探子已入甕中，戎翟探子，暫未有報。”

宋輯甯掩不住眼底得逞的興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多虧梗陽氏長房嫡子的密報，否則他隻知曉南夏探子潛入城中意圖刺探軍情，不知其具體在何處。

至于戎翟，元氣大挫，國情如何大昭盡數掌握，探子斷然逃不出并州。

低聲吩咐：“讓親衛隊去與少陵王彙合，告知少陵王務必按計劃行事。”

江州城南泉雲寺，因着離城中遠人迹罕至，寺裡無主持隻有幾位不問世事的散修，牆角銅香爐傾翻在地，香灰與枯葉攪作團，穿堂風掃過便揚起細密塵霧，是入夜藏身的絕佳地。

不多時，甯瀚已率親衛隊數人悄然包圍寺廟，寺内斑駁佛像顯得格外陰森，從破敗窗棂斜切而入，幾人躲在佛像後，屋外各處亦安排蟄伏數人，甯瀚後背緊貼冰涼石牆以免發出聲響，擡手示意，衆人屏息凝神，靜待獵物現身。

寺内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似有人踩碎了枯枝。甯瀚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低喝：“動手。”幾人從佛像後沖出，房檐上也倏然墜下幾道人影。

探子本就是來此處占暫做歇息，剛放下包袱，親衛們猛虎般撲向探子，探子尚未反應過來，未及拔刃，長劍已交叉鎖于他身前，被甯瀚扣住他腕骨反手鉗制按倒在地，骨骼脆響混着悶哼，粗麻立即堵住嘴，隻聽得些許噫嗚聲。

甯瀚扯下對方蒙面面具，見其樣貌後身軀一震。

另一邊，城中酒肆，掌櫃掰開那錠假銀錠，内裡置着細小字條，“不留活口。”随後再開鋪子大門。

那三名戎翟探子好一會兒才來酒肆，為首的将碎銀丢在櫃台上，對掌櫃語氣兇狠道：“先上酒水，要烈的，好吃好喝的都上上來。”徑直往樓上去，顯然不是頭此來這處。

掌櫃靠在櫃台前擦拭酒壇，二樓雅間傳來杯盞碎裂聲，他方才故意讓小二上的帶有沙礫的小煎蜃，掌櫃将巴豆細粉摻入新啟封的生春酒，指腹掠過酒壇内側暗紋，這群戎翟探子便等着呼吸難吐而亡罷。

戎翟人踉跄下樓時嘴裡罵罵咧咧不停，掌櫃捧着酒壇迎上去，滿臉谄媚：“貴客莫惱，這壇三十年陳釀權當賠罪。”

下樓這戎翟人喝得略微醉醺，隻聽得有好酒，便奪過拎着回雅間，掌櫃悄悄上樓，看着探子将酒液斟滿角杯，喉結滾動飲盡，方才放心回至櫃台，隻待一會兒親衛隊來收屍。

正是因戎翟民風彪悍不拘于泥，加之當年大敗後内亂頻起，如今那些将領說直白些便是勇夫一群，更别談這派出來的探子改不過習性，樣貌差距與當地人也頗别樣，宋輯甯暫未未對他們下過太大心思。

衆人彙集于酒肆後，甯瀚從倒下那三人胸口摸出其令箭，鄒榮熟練地叫掌櫃和小二去二樓雅間将屍體拖去亂葬崗。

宋輯甯端坐于酒肆大方桌前的長杌正中，甯瀚恭敬回禀：“回禀陛下，眼下已将寺廟中抓捕到的那人送去知州府衙。”

宋輯甯沉吟：“今夜不審了。“他轉身對衆人擺手，燭火映得眉間愈發淩厲，“讓知州盯緊抓到的探子，明日巳時，朕要親自去審。

甯瀚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未開口，總歸明日陛下見其便知曉。

“是。”衆人應聲。

比起他國探子是如何潛入，兵防消息是如何洩露的，宋輯甯心下更為好奇的其實是懷钰與宋安舊部之間牽連，他不會讓旁人知曉危及她性命，但他自己總要一清二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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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曦既駕時，懷钰倚在軟榻上指尖無意識地觸碰袖口錦袋裡的瓷瓶，阿雲正躬身整理着妝奁。

阿雲連她更衣時都寸步不離地盯着，懷钰思忖要如何支開她，懷钰忽然扶額，輕歎：“我被透進來的風吹的頭暈，去太醫院取碗防風湯罷。“

阿雲回身屈膝，“奴婢這就去。”随即上前拉合四方窗棂，隻留細微縫隙。

突然想起來更無破綻的法子，叫住阿雲，“記得讓太醫加些甘草進去，我不喜歡苦味兒。”

“奴婢知曉了，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