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娘子,夫人請您叙話。”
池歲安被一陣“哐、哐”的敲門聲再度吵醒,睜眼仍是漆黑一片。
“這就來。”
天還未亮,也不知賈夫人急着找她所為何事?
鄧棄說,她和譚家原屬不同時空,機緣巧合下一起被拖進戾生掌控的穢域,此方天地内生殺予奪皆在于它。
而所謂戾生,原是天地間自然而生之炁,吸收橫死之人的怨氣後成形,自此亡者與炁合二為一,以複仇為念,以穢域為器,虐殺四方。
想要破除穢域各歸其位,須在戾生殺死知曉亡者過往的人之前查清它的底細。
賈夫人會是知情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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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到達一處偏廳,賈夫人一見她便撂下剪燭花的小剪子迎上來,怕是已等待許久。
“昨夜休息得可好?”
池歲安揚起唇角,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謝夫人挂懷,我休息得十分安穩。”
“那就好。”話音剛落,賈夫人又一臉憂心,“昨夜娘子說與仆從失散,想必心頭憂煩,不如讓康婆婆帶人跟娘子去尋一尋,早些找到貴府仆人我也安心。”
池歲安心中一跳,她哪有什麼仆人,不過是虛張聲勢讓人忌憚幾分而已。賈夫人明知她昨夜是在扯謊,這是變相趕人?
念頭閃過的瞬間她又覺出不對,賈夫人不知道他們被困在穢域裡出不去嗎?難道鄧棄與戾生都在扯謊?
但這些都不重要,有一點她很明白,如若那門外的黑霧還在,出去必死無疑。
一時間竟想不出留下的借口,池歲安兩鬓間生出密密一層細汗,焦急間她猛然意識到賈夫人身後的婢女是誰,頓時想到了說辭。
“夫人想得周到,我心中萬分感激,隻我還需回住處一趟。一則昨日到現在我滴水未進,恐力有不逮,二來我形容狼狽還需再梳洗一番,還望夫人寬宥片刻。”
賈夫人神情滞了一滞,而後像才想起似的,“那是自然。瞧我,疏漏甚多。康婆婆你去給池娘子準備些吃食和梳洗之物送到客舍。”
說罷又命身後的婢女領池歲安先回去,全然沒注意到婢女一閃而過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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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天空仍是沉寂又不祥的濃黑,池歲安一言不發,領路婢女的步伐逐漸急促。
就是這個人昨夜趁亂塞給池歲安一張紙條,給她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恐吓。
待回到客舍,那婢女埋着頭疊聲告退,等她即将退出房間時,池歲安才不緊不慢開口:“這位娘子不欲說些什麼嗎?”
那婢女瞬間驚慌地擡起頭,“娘子恕罪,我隻是玩笑。”
“玩笑?”池歲安笑得眉眼彎彎,在火燭光影的襯托下反顯出幾分森冷,“我不覺得好笑呢。”
但那婢女隻管告罪,别的一字不肯吐露。
估摸着時間不多了,池歲安無心再糾纏,“誰讓你給我遞的紙條?再敢說是玩笑我就把你交給賈夫人。”停頓一瞬她又補上一句:“賈夫人用得上我,想必為了安撫我,她不介意處置了你。”
婢女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刷白,一個勁地告饒:“娘子饒命。”
池歲安稍擡下巴,“來了。”
那婢女轉頭果見康婆子帶着兩人已在十步開外,又見池歲安眼神狠厲,心一橫沉聲道:“昨夜有個蒙面人吩咐我将紙條遞給你,他允諾可保我阿兄性命。”
“保你阿兄性命?”
“自七日前起,阿郎每日都會派一兩個人出門,但是出去的所有人都死了,屍身被扔在門口,現在柴房已經堆了十多具屍體了。”那婢女說着就紅了眼,恨恨低聲道:“明明那位郎君說過不準再派人出去,阿郎還答應了的。馬上就要輪到我阿兄了,我不能不從。”
“你家阿郎是什麼人?”不管在哪裡,敢草菅人命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家阿郎是前安州刺史。”
池歲安心下沉沉,這信息量可不算小。
把人命不當回事的前刺史,比刺史身份更高,卻被陽奉陰違的貴人,他們湊在一起談的還能是琴棋書畫,論的還能是風花雪月?
合着這還是個朋黨據點,真是廟小妖風大!
“你走吧,我會再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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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頭皮被康婆子扯得生疼,池歲安借着銅鏡的反光清晰地看到康婆子臉上的慌亂。
“娘子說什麼?”康婆子好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說昨夜有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孩兒一直在我門外喊餓,還說什麼阿娘阿兄的,我沒聽清。婆婆可知是哪家的小孩?”
康婆子到底是經曆過風雨的人,迅速調整好神色,三兩下将池歲安的發髻挽好,“娘子莫不是聽錯了吧?府中并無這般年歲的孩子。”
“是嗎?那可能真是我聽錯了。”池歲安接過梳子慢悠悠地抿着頭發。
康婆子見狀剛想說什麼,池歲安卻突地開口:“你聽!他又來了!”
恰在此時房内燈火全滅,就連外間的門闆也“啪”的一聲緊閉,吓得守在外面的婢女驚呼不已。
“咯咯咯咯”,室内又出現詭異聲響。
黑暗中,池歲安一把握住康婆子的手腕,“康婆婆,他在說話,他說他死得好冤,你聽到了嗎?”
“啊、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康婆子身子抖得篩糠一樣,扭動着想要掙開她的鉗制。
池歲安學戾生一樣貼近康婆子耳邊用氣音說:“婆婆我好餓啊,我死得好慘啊!”
“啊!我不知道,放過我吧!啊!啊!”
康婆子明顯是被吓到了,嘴裡不停叫喚,但沒有一句能跟戾生扯上關系,要麼是嘴極硬,要麼是真的不知曉它的過往。
“康婆婆,你怎麼了?”外間一個婢女聽見動靜,點燃火折子哆嗦着往裡間走來。
池歲安把吓糊塗了的康婆子掼在地上,抄起案上裝着木匣子的包袱後一個箭步沖到進來的婢女面前,一口氣吹滅火折子,“快跑!有邪祟!”說完大叫着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