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兩位高門郎君，王靈回到後台。台上，王大和阿枝正配合上演郎才女貌的小戲。王大其實唱得挺好，王家班子一直把他當做台柱子培養，舞台經驗多，與同期許多野草班子相比，已經高出一大截。

王阿娘和王四在台下做配樂，見着王靈來了，滿臉堆笑。見識了王靈的身段唱腔，見他和看見通寶有和分别。

“二哥！”老三走過來，拍了拍懷中凸起，道：“客人給的打賞。”

“不是說打賞一半歸公中嗎？阿娘給你們保管着。”王阿娘一邊擊鼓，一邊招呼。

“老三，數出一半來給阿娘。”

王阿娘一眼不錯看着老三，王靈自顧自取笛子，清越的笛聲壓過漸漸陳緩的鼓點和撥弦聲，台上阿枝和王大連個頓都沒打，就着笛聲，又演開了。

三人的注意力都在賞錢上，老三是個認真的，銅錢剛好是雙數，分一半給王阿娘。

“老二，你出去見貴人，貴人就沒給你打賞？”王阿娘不信。

王靈吹笛，卻目不轉睛看着台上的兩位，阿枝已是婷婷少女，台下起哄多是因她美貌，及與王大的互動。

“老二，說你呢！”王阿娘伸手就要來拉。

王靈一個轉身閃開，橫了她一眼，又示意王四把琴撿起來。等王四跟上調子，王靈才停了笛聲，“阿娘唱戲三十年，難道不知調子不能亂的理。”

王阿娘憤憤不平，“倒教訓起老娘來了！”又嘟囔道：“你可别私吞賞錢！”

“賞錢，賞錢，要錢還是要命？人家給了阿枝二兩，那就是我的賞錢！”

“放屁，給到誰手裡就是誰的！你蒙誰呢！”王阿娘馬上跳起來反駁，若是錢到了阿枝手裡，她肯定能想辦法摳過來，歸到王靈名下可要分出一半去。

王靈諷刺一笑，所以，他壓根兒沒想說這件事，說了王阿娘也不會承認。

王大和阿枝唱完，就該王三和王四上場，做一出百戲。熱烈的翻騰、跳躍、雜耍，不需唱腔、身段，瞧個熱鬧。

“老二啊，客官們都等着你上場呢，等這段完了，你上台去。”王阿爹喜笑顔開吩咐道。

“唱不了，嗓子疼。”王靈面無表情甩出這一句。

王阿爹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這是剛出點兒要火苗頭，就要擺架子？王阿爹心情不虞，也不願在外面吵鬧，讓人看了笑話。隻醞釀着情緒，若是王靈不上，這場下了，就該他登台說段子了。

王靈的臉色卻比王阿爹更難看，從頭到尾都黑着臉。誰叫都不上台，隻躲在後面吹笛、拉琴，讓人摸不着頭腦。

今日人多，朝食便推遲到中午才吃上。人人笑臉盈盈，隻王靈一個黑着一張老鸹臉。王阿爹都瞧出來了，等到下午收工回去，胡亂用了哺食，王靈鑽進屋裡不出來。王阿爹這才問道：“他又發什麼瘋？你說他了？”

“現在王二爺可是有人捧的角兒了！我能說他！”王阿娘罵罵咧咧，“那二兩銀子明明是打賞給阿枝的，他現在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劃拉到自己懷裡，做夢咧！”

“行了，别說了，我去喂大青。”王阿爹不耐煩去後院喂騾子，他知道肯定不是這些狗屁倒竈的事兒，若是王靈看中這銀子，剛才飯桌上分錢的時候就不會默不作聲。

那是為什麼？今日的戲，反響那樣好，客人們山呼海嘯得喝彩聲，都不足以讓他開顔嗎？到底是多嚴重的事兒？

“多嚴重的事兒啊？”王三也在屋裡小聲問道，“二哥，你和我說說，我笨，出不了主意，隻能聽你說說，說出來心裡就舒坦了。”

“沒事兒，自己胡亂想想。”王靈抹了一把臉，說出來自己都不好意思。矯情！别看他瞧着花裡胡哨油嘴滑舌，實際腦袋一根筋。王靈想着，我是要北上投效陛下的人啊，現在和别家高門郎君摻和在一起，豈不麻煩？安安靜靜唱兩年戲攢銀子，等時機到了，立馬北上。

大約是嫌事情雜亂，事情雜、 麻煩就多；麻煩多，就不受人控制。上輩子陛下就曾教導他，若要做一件事情，認準了這一件，旁的再花團錦簇都不能分心。

在屋裡歇了一會兒，阿枝就過來敲門。

“老三，你去把幡子、旗子抱進屋來，天好似要下雨呢。”阿枝進屋就招呼道，現在她都不敢指派王三幹重活，就怕王靈瘋狗似的瞎咬。

王靈點頭，老三快步走出去忙活，他不是那偷懶的人。

見王靈不和她對着幹，阿枝心裡略松一口氣，坐在床沿上，笑道：“阿靈，你們褥子、被子幹淨多了，真好。我還想着哪日收攤早，回來幫你們縫縫補補呢。”

“那感情好，我先謝過阿枝了。”王靈含笑。阿枝多聰明一個人啊，多久之前說過阿靈這個倆字，淡淡一提，她就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