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唱曲的是何人?”
阿枝躬身答道:“煩勞郎君動問,乃是奴家二弟。”
“你去叫他過來回話。”
“這……”阿枝有些為難,隻幾天王靈跟瘋狗似的逮誰咬誰,她也不敢打包票。
“嗯?”王承志一個挑眉,阿枝就忙不疊退下。瘋狗在可怕,可不如面前的猛虎可怕啊。
阿枝繞到後台,王靈正在和老三說擊鼓的事情,這回王靈能一鳴驚人,老三這邊鼓敲得不錯。
“阿靈,外面有郎君聽你唱得好,想請你過去說幾句話呢。”
“嗯,行,那我去了。阿枝,你幫我照看着這邊。”王靈看了一眼台上,王阿爹的滑稽戲快要結尾了,這段子都是多久的陳詞濫調,台下人恐怕不耐煩了。王大也該上場,用真功夫武戲将場子熱鬧起來。
“二哥!”少在外面說話的王三拉住王靈,囑咐道;“别和人家鬥氣。”上回王靈也是在台上翻筋鬥,如此這般讓客人叫出去,王靈當場與人賭鬥,這才暈了過去。
王靈沒好氣道:“還輪到你操心我了?”
王靈換下厚紙片盔甲,穿着那身棉袍快步走到牛車邊,趕車的童兒趕緊撩起車簾,王靈站在車邊,作揖行禮,口稱得罪。
“聽你唱腔不俗,不知師從哪位名師?”王承志朗聲問道。
“家中世代做伶人的,想來是家學淵源,不敢稱名。”
“哦?我聽你唱腔有些北曲的風範。”
“小人祖籍神京,随陛下西遷蜀中,可能為此郎君聽着有些耳熟。”
王承志不置可否,隻笑道:“那倒還巧了。”
周樂君見不得他不陰不陽的,為難一個小伶人作甚,接過話頭問道:“你小小年紀就練得這一身好本事,當真不俗,可有想過以後出路?”
“不敢當郎君一聲贊,日後自然是勤練武藝,争取讓客人更滿意。”
“我父不日回城,正想起一個班子為他老人家接風洗塵,你若願意,不如往我府上去,比你在這兒風吹日曬舒坦。”周樂君當真是一片愛才之心,笑道:“我府上姓周,嘉州刺史正是家父。”
“原來是周刺史家的郎君,失敬失敬。”王靈趕緊又是一揖,這位周刺史以後是要做宰相的。對了,說道宰相,等到翻年,蜀王殿下就要正式稱帝建國了吧?
“怎樣,不辱沒你吧。”
“周郎君玩笑了,小子哪個牌面上的人物,感激不盡,哪敢推辭。”王靈賠笑,苦着臉道:“沒奈何小人學藝不精,尚有兩分自知之明,不過占個新鮮,博人一笑。萬不敢玷污周郎君門楣,在諸位大家面前丢醜。”
“瞧見沒有,你惜才,他可不識擡舉。”王承志罵道。
“我這是為誰,還不是為了你聽曲兒方便。”周樂君沒好氣道,“不願就算了,多大個事兒。”
“多謝郎君體諒,小子感激不盡。”不等王承志開口,王靈趕緊作揖稱謝,把事情砸瓷實了。
“哼!人家連你們周家都瞧不上,怎麼可能踏我那紅樓巷。”
周樂君搖頭,真是口無遮攔,這萬萬扯不到“瞧不上”,别吓着人家。夷?居然沒吓着。周樂君回頭一看,原本退遠幾句想要開溜的小子,居然兩眼放光的看着王承志。
“敢問郎君,可是故東川節度使王宗滌老大人故居紅樓巷。”
“怎地?”王承志屈尊降貴挑眉瞧了他一眼。
“真是?”王靈又驚又喜,“王老大人作戰英武、治軍嚴明,小人素來敬仰。小人一家南下之時,也多虧有老大人大軍開路,我等升鬥小民才有立身之地。小人本就仰慕老大人英姿,多次想扮上老大人的妝容唱一回,可惜人小力微、鄙薄淺陋,不敢動手。如今……如今……”
“敢問郎君可是姓王,想聽個什麼曲兒?小子無福見老大人,唱與王家郎君聽,也是福氣咧!”
王承志原本懶洋洋靠在車壁上,見着伶人小子一改疲賴滑溜模樣,一雙眼睛裡都是對父親的仰慕,心有所感,也高興起來。興緻勃勃問道:“你還想扮我父親?”
“想!就唱畫紅樓那一段!軍鼓搖山地,奇兵救成都,每每聽人說起,小子最愛這一段!”
王承志高興極了,父親的事迹信手拈來脫口而出,果真是個仰慕父親的。他父親雖然去了,仍舊有人記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