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靈是來求授權的，不是來結仇的，一時狹促過後，沒口子誇起裴晚雲微言大義、見微知著、體恤下情、人美心善……

被家中人如此誇贊着就算了，怎麼一個租客嘴皮子也這麼溜。被誇得一身雞皮疙瘩，裴晚雲趕緊叫停。這和十歲的孩子走了兩步，身邊人都誇她，啊呀，走得真好，太棒了。活似她不是走了兩步路，而是得了諾貝爾獎。

王靈得了允準，趕緊去街市上定了一把高枝剪。蜀中這個窮地方，居然連高枝剪都沒有，果然還是他見識廣博的王二爺，把宮裡那新鮮有用好東西帶了出來。木身鐵口的剪子，居然沒花他一個通寶，王靈把這法子做錢抵給店家，鐵的，賺大了！

死要錢的王靈，拿到高枝剪的第一件事就是剪花枝賣錢。在找到趁手的工具之前，王靈都是徒手折的。樹上手能折到的地方都折完了，就趕着花期賣錢，王靈上蹿下跳把花枝都剪趕緊了。就是那些細碎的、掉在地上的也沒放過，仔仔細細收集起來，一起賣了。

花枝養在清水中香屋子自然好，可也有手頭銀錢不湊手卻愛美的，直接買細碎花朵也行。心靈手巧的幹脆腌一罐糖桂花，滋味甚美！

賣桂花掙着錢了，王靈這才去找豬糞。

城郊有人家專門養豬，二三十頭肥豬着實壯觀。不過，這樣的地方，王靈卻是擠不進去的。幸好周邊那些農戶，沾着大戶的光，家裡也養上一二頭豬。這地方名氣早打出去了，沒年也有不少人前來拉生豬。

王靈找了家農戶，說明了來意，以一個月三個通寶的價格，換十日一桶濃濃的幹豬糞。先定一個月的，若是是雙方都滿意，那再接着定。

王靈多矯情啊，拈輕怕重的，直接多出一個通寶，讓那農家漢朱老三挑到城裡去。

當天朱老三挑着豬糞跟過來認路，瞧見王靈淺淺挖了兩寸的糞坑，接鋤頭直接挖好了。到底是常年幹農活的人，使鋤頭就是利索，王靈挖了一天還是那個破樣子，還險些把腰閃着，朱老三卻一頓飯的功夫就挖出了深深的壕溝。

“這有什麼，小郎君是城裡人，天生享福，哪需和某這等粗漢比。”朱老三憨厚擦着額頭的汗，這不是為了那倆白面饅頭嗎？

王靈豪氣擺手，“什麼小郎君，都是讨生活的苦命人，我在家中排行老二，若不嫌棄，喚我二哥就是！”打着讓人家繼續幫忙的主意，王靈無比真誠，暗暗自省剛剛給自己買肉包子，卻隻給朱老三兩個饅頭是不是太着痕迹啦？王靈當然不願意給朱老三這萍水相逢的人吃肉，可正要用着人家的時候，明面上也不該前後眼看人，包子什麼時候不能買。

“王二哥！”朱老三朗聲喚到，全然不顧自己年紀能當王靈的爹，這是人家看重不是？

哎呀，自己就是對這種憨厚的人沒法子！王靈歎口氣，難道他和行三的人對眼緣？

朱老三揣着倆白面饅頭，和王靈硬塞進懷裡的一個大肉包子，歡歡喜喜歸家。

王靈從屋裡找出舊水桶和葫蘆做的瓜瓢，兌了豬糞水，細細澆在那深坑裡。開始第一遍還忍得住，第二遍隻能用袖子捂鼻子，第三遍險些把自己臭暈過去。

嘔——不能再待了，那呂把式說了施肥之後不用掩土，王靈在這院裡待不下去，趕緊跑出去。

到了街上才發現，被人指指點點的，還有人捂鼻子繞着走。

王靈仔細一看，袖子上居然沾了豬屎，也怪他在院子裡讓臭氣攻擊得太狠，臭得沒知覺了。

一溜煙跑去成衣鋪子買了身衣裳換下，王靈這才發現自己忘了一件大事，他居然這麼些天隻有一件衣裳。他當然不怕髒，可在這城裡，誰不是看碟下菜，穿得簡陋，總招人白眼。眼見着冬天就要來了，難道還指望家裡爹娘能想着他，給他置辦一身厚衣裳？

細麻布兩層疊着逢，還是灌風，成衣店掌櫃的的笑道：“小哥這般精神富态，隻穿細麻布未免寒顫。我這裡有上好的木棉，最是防寒保暖，厚厚塞在衣服裡，保管數九寒天都不打一個噴嚏。”

王靈當然知道木棉，上輩子他混上去了，冬天也是厚薄各色錦緞裡子的木棉衣裳穿不過來。比用幹草編織的衣裳暖和多了。說到幹草編衣裳，還得是老三，草搓得柔軟，就是貼身穿着，一點兒也不硌人。

“多虧店家提醒我，拿靛藍色和白色，給我比着身量做厚薄各三身木棉衣裳，鞋也要三雙，一雙單布鞋，兩雙木棉幫子的靴子。再有我這身衣裳，也一并洗了，我出錢。”

店家笑得見眉不見眼，“瞧小郎君說的，這不是打我的臉嗎？洗衣裳能費個什麼事兒，店裡婆子順帶手的事兒，能給小郎君洗衣裳，求之不得呢，哪兒敢要什麼銀錢！小郎君再瞧瞧我們店裡的花布，您瞧這大紅和嫩綠的，穿在郎君身上，定好看，羨煞人嘞！”

店家沒想到王靈一口氣定了這麼多，以為來了個大主顧，親自陪着挑料子。王靈看着那暗淡的紅布、泛黃的綠布，怎生瞧得上。他若要穿帶顔色的，必須是正紅正綠，眼色這般不鮮亮，穿在身上平白老十歲。

想想自己日後投效陛下，穿着正紅長袍，配着正綠下褲，頭上再簪一朵□□花，美滋滋啊！

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日思夜想的陛下，穿上這身美衣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