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又被喊了出去,看着王靈一身好衣裳,臉頰紅潤,還胖了許多,傻乎乎問道:“二哥,咱以後都這樣見面嗎?你不回去啦?”
“傻子。叫你甭操心,來,我給你帶了件褂子,把外裳脫了。”王靈從包袱皮裡翻出一件湛藍色細布褂子。
王老三兩眼放光,摸着這柔軟細膩的布料,真厚實,針腳細密,扣子還有花樣,真好!
王靈滿意看着老三一副歡喜呆了的表情,心想,這傻子待會兒還不定怎麼沒口子謝我呢!王靈回嘴的台詞都想好了。
“二哥,你是不是穿不下了才給我的。”
“啥?”王靈掏掏耳朵,“你說啥?”
“你長胖了,二哥,你瞧,臉上都有肉了。這褂子你肯定穿不下了,多好的布啊。”
王靈跳腳,“你什麼意思?往常我啥好東西沒給你,我穿不下了才給你,你埋汰誰呢?二爺我扔了也不給你!”
王靈一把搶過衣裳等着王老三服軟,老三卻是個真榆木疙瘩。任由王靈搶走衣裳,咧嘴傻笑,“我就是心疼料子,做褂子多浪費啊,還是兩層,這都能正經做件衣裳了。”
“給我!給我!凍死你個瓜慫,凍死你!”漸已入秋,每天早上踩着晨露去出攤,草鞋配單褲,凍得瑟瑟發抖。王靈跳腳罵王三,“凍死你我就清淨了!”
王老三多知道王靈的脾氣啊,好面子又逞能,兩兄弟相處必是要處處占着上風的。王老三脾氣正好相反,太能讓人,比他小的老四都能當面埋汰他。
果然,王靈跳着腳罵得嘴都幹了,老三還是一副笑臉。王靈沒好氣把衣服扔給他,又額外給了他一雙襪子。
“早就更你說不能太窩囊,瞧瞧,全家除了老五那個不出門的屁孩子,就你穿草鞋,爛布鞋都讨不了。”
“要啥襪子,太浪費了……”
王靈橫眉倒豎,“你不穿試試?”
王老三隻能當場去了村頭東邊水井處,洗幹淨腳,又等晾幹,才妥帖把腳伸進襪子裡。粗布襪子挺長,系着帶着綁在膝蓋下,能當半條褲子。
“真暖和~”王老三傻笑着在地上走了兩步,都不敢跳,更不願去那剛才澆濕的泥地裡,草鞋不隔水,髒了襪子多可惜。
王老三可比王靈心疼東西多了,王靈更知道以他的性子,給他一雙新布鞋他也保不住,不然費勁兒弄一雙襪子作甚。
王老三踩着落日餘晖回家,王阿娘坐在堂屋恭候多時。“幹什麼去了?”
“二哥找我。”
“有又給你什麼好吃食了?”王阿娘眼睛一亮。
“沒,沒給,二哥就是問問我家裡情況,沒給我帶好吃的。”王老三連連擺手。
王阿娘一掌打在堂屋飯桌上,桌子腿不結實得晃了晃,王阿娘心疼自己打得太重了,不是心疼手,是心疼桌子。可面上還是裝作怒氣沖沖的樣子,“老三,你給老娘放明白些!”
王阿爹歎口氣,老三是個什麼性子,他們做爹娘的心裡沒數嗎?他就不是能說謊的人。王阿爹接過話頭,和藹可親道:“老三啊,老二叫你出去說什麼了?給你什麼東西了?”
“二哥問我,爹娘大哥阿姊四弟五弟可好,我告訴他阿爹阿娘每天出攤,這些日子去了壩頭、大集……”
“打住,打住,不說這些,隻說說老二給了你什麼。”王阿爹歎息一聲,精明的太精明,傻的又太傻,要是他不打斷,老三能把兩人的談話一字不漏重複一遍。從小教他背戲文的時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平日裡白饒舌倒記得清楚。
“褂子和襪子。”老二解開外裳,又撩起褲腿,給家裡人瞧了瞧,“二哥說他在城裡餐餐大魚大肉、肥雞肥鴨大鵝,過得可好了。這些東西送我穿着,讓我這個做弟弟的沾光。”
王阿爹嘴角抽搐,王阿娘聽得兩眼放光,“你這襪子倒是實在。”
“行了!”王阿爹打斷老妻的話頭,她想說什麼屋裡人都清楚。王阿爹淡淡一句,“都散了吧,明天還早起出攤呢。天都黑了,還想學大戶人家點燈熬油不成?”
說完不顧王阿娘張張合合的嘴唇和老大欲言又止的表情,徑直往裡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