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呂師傅，王靈軟癱在樹蔭下，心裡後悔，怎麼就一沖動把兩百文給出去了呢？充豪奢也不是這麼個充法，當真是打腫臉充胖子，悔啊！

人家呂師傅走之前還說了，“若是小郎君嫌腌臜，老漢兒可日日來伺候，三日做錢一個通寶，童叟無欺。”

滾吧，滾吧，這桂花樹若好，得從明年二月澆到八月，你已經掙了海的去了，還不換個人，專指着一個人訛嗎？滾，白面大肉包子沒啦！

看着空了一大半的錢袋子，王靈欲哭無淚，已經投了兩百文下去，王靈可不甘心就這麼放棄。

王靈狠狠歎了口氣，摘了十來枝造型别緻的花枝，抱着往裴家後門去了。

整理過衣裳，王靈笑得燦爛，對開門的下仆道：“這位阿哥請了，小子是後巷租住房子的王靈。承蒙主家照料，這不，院中桂花開了，折幾支給主家賞玩。小子雖貧賤，可這花兒卻不俗。”

自家小娘子把下仆住的院子租給外人賺錢的事情，在裴家是頭條新聞，如今還在熱議榜上。那下仆也清楚，接過花枝笑道：“算你有良心。”

“小子看那花樹不肯開花，有心治上一治，可這畢竟是主家的花樹，煩請阿哥幫忙遞個話兒，探探主家的口風。”

下仆臉色瞬間就不太好了，難道這麼個平民小子居然還妄圖與高貴的裴家小娘子有什麼接觸？

“等着！”

被兩個字打發了，王靈也不生氣，上輩子頤指氣使的宮人他見過多少。王靈在人情世故上精通，其一就是有唾面自幹的厚臉皮，再不會為此氣個半死。

不氣，不氣，那是王八，妨礙我掙錢的臭王八！王靈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決心不和一個賣身的下仆計較。

沒等多久，那下仆就來讓王靈進去：“小娘子召見你，快跟上。”

“跟緊了我，不許東張西望，不許擅自走動，管好你那雙沒見識的眼珠子。我家小娘子心善，什麼阿貓阿狗都和善相待，你可要知恩！”

“是，是。”王靈點頭哈腰跟在後面。目不斜視隻盯着腳尖三尺是宮裡人獨有的本事，更能耐的是，他們能在這幅小心謹慎的模樣下，看清周圍環境，及時躲避危險。

王靈跟到了裴家女郎住的小院子，等通報之後進去，作揖後站在一旁，微垂着眼眸，等待女郎發話。

裴晚雲看着這副碎步趨近、作揖侍立的做派，和看電影長鏡頭差不多。看人家低頭站着，心裡感歎，果真是“講禮”的古人，不過是房東和租客，沒必要這麼客氣啊。

“多謝你的桂花，十分香甜，我很喜歡。”

王靈餘光早就瞥見桂花已經被插進了釉色清淡天青色的花瓶中，但對于裴家女郎如此直白的誇贊還是有些不适應。“女郎歡喜就好，借花獻佛，不值一提。”

“聽說你想救治桂花樹？”

“是。那桂花樹枝葉繁茂卻不肯開花，救治之後，雖不知結果如何，但不比如今更壞。”王靈先把醜話說在前面。

“哦？怎麼治？”裴晚雲好奇道，以前滿大街的道行樹都是桂花銀杏，好像天生就開花的，原來也會得不開花的病嗎？

王靈心裡翻白眼，果真是世家天真小娘子，人家的秘方這麼張口就問，你也好意思。王靈作怪，惡心人道：“腌臜活計，不敢在女郎面前有污尊耳，用豬糞呢！”

“啊！”侍奉一旁的羽兒驚呼一聲，快手捂住裴晚雲的耳朵，斥道：“好個不知禮的小子，這等肮髒物事，也敢拿到我們女郎面前說。”

王靈連連作揖，“是，是。”臉上卻一臉尴尬，好似在說，這不是你家女郎非要問嗎？

裴晚雲反應過來，哭笑不得，揮手讓羽兒退開，笑道：“這有什麼，五谷輪回，天理循環。我們平日吃的菜蔬，隻要是地裡長出來的，哪樣不是糞肥澆灌。”

羽兒瞠目結舌，王靈也進屋之後第一次失禮擡頭看了一眼裴晚雲。

啧啧，這個女郎不同凡響，居然沒吓着她。其他家女郎可說不出這樣的大實話，即便是聽到糞肥這兩字，都要漱口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