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三那裡套出消息來,王靈憂愁的躲在牆角想主意。失策啊失策,他原本想着,這個月就能分出勝負,不是他求饒,就是家裡低頭。哪曾想出了小五一事,平添多少波折。家裡怨氣也大,想回去還真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兒。
是的,即便鬧到這烏雞眼兒的地步,王靈也不曾放棄回去的打算,王阿爹也不懷疑王靈最終會回來。
王靈愁得薅頭發,若是家裡總不先開口,他就要一直住在外面,如今九月,等到來年二月,房子就到期了,到時候可沒這麼好的運氣能再遇上價低質高的好房子。可若要續租,他又哪兒來的錢,鐵火鉗都沒一把。
難不成去外面唱野戲?不說吃苦,想要打進人家城裡班子,打點總少不了。再有三年,他就要投奔陛下去了,也不打算在成都府伶人界闖出什麼名聲。若是有什麼來錢的活計,輕輕松松躺着就把錢掙了,等着報效陛下就是。
唉,愁人!
王靈躺在小院中樹蔭下,狠狠咬下一口大肉包子,愁!
先愁着吧,再愁也不妨礙吃喝,等錢沒了再說,陛下總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王靈瞧着院子背後就是高大的坊市隔牆,想着若是從隔牆翻出去,給兩邊人的做個掮客,約莫能糊口。可腦子裡都是被巡邏士兵追着跑的狼狽樣,他這幅小身闆可扛不住。王靈舉了舉手,覺得比往日有勁兒多了,看來這些日子吃好的喝好的沒白費。
眼光又轉向院子另一頭的水井,對啊,實在不行他可以賣水嘛~城裡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水井的。一咕噜翻身起來,把肉包子狠塞進嘴裡,王靈在屋裡團團轉找水桶。呸,上一戶窮鬼,居然連水桶都沒留下。
王靈隻在屋中找到一截半腐化不結實的麻繩,垂到井裡,沾濕了拉上來,嘗嘗水質。
再呸,鹹的!他就說,世上哪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一個帶水井的院子居然隻要二百五十個通寶一月。上當了,上當了!
王靈氣呼呼躺回樹蔭下突然聞到一陣花香。擡頭仔細尋找,居然在枝丫間,找到幾支桂花。王靈做賊似的左右看看,難道他的财運在桂花樹上。
王靈把外袍下擺掖在腰間,哧溜哧溜往上爬。說起來也是一把辛酸淚,他以往的短打衣裳都留在家裡呢,身上就自己做得這身。等他回去,衣裳肯定被瓜分完了,有老四那個耗子在,他住過的房子,地都矮三寸,更遑論衣裳。
把手夠得着得幾支繁盛些的摘下來,王靈徒手修剪一番花枝,抱着桂花,鬼鬼祟祟跑出了巷子。
等到晚上天黑,踩着宵禁得鼓聲,王靈才一溜煙得跑回來。
回到院子,王靈圍着那桂花樹轉悠,“我的财神樹爺爺啊,小的就指望你吃飯了!”
轉了兩圈,王靈又憂愁起來,他以往在宮中見過高大繁盛的桂花樹,宮裡上至娘娘下到宮女,都喜歡,娘娘們光明正大折花枝插瓶,宮女們悄悄摸摸捋花朵兒藏荷包。這棵财神樹,論高大可以和宮裡的相比,隻有茂盛,可花實在太少,且都在最偏的枝頭上。不好折,花又少,還擋着陽光,裴家才把這院子賤租給自己。
王靈摸着懷裡還沒捂熱的通寶,又看着這零星的花朵,攥着拳頭下了狠心!
明日一早,王靈又打扮得人模狗樣兒王城郊去了,一路上打聽哪兒有侍弄花樹的老手。功夫不負有心人,打聽了三天,心疼鞋都走破了,終于找到一位老把式。
老把式姓呂,王靈一口一個呂師傅,笑臉迎人,殷勤備至。走到街上,毫不吝啬,出手就是兩個大肉包子,王靈都快和包子鋪女娘混熟了。
“呂師傅,你吃啊,若是不夠,我送你出來的時候又買。”
“小老兒黃土埋半截的人了,吃這些好東西作甚,留給家裡的小孫兒。”呂師傅一張臉上全是皺紋,黝黑粗糙,王靈估摸着該有四十歲年紀。在這戰亂年代,已是少有的長壽。
“呂師傅這就見外了,你吃,吃完了我再給你小孫兒買。不吃飽肚皮,怎麼有力氣幹活兒呢!”王靈笑得開懷,一心籠絡呂師傅。人家有這樣的長輩是福氣,王靈習慣了自己的歹命,并不嫉妒。
呂師傅嘿嘿直笑,三兩口就把熱乎乎白面肉包子下肚,一點而不怕燙。“放心吧,小老兒家世世代代種花樹的,最有經驗不過。小老兒今年四十有三,就伺候了四十年的花樹。”
呂師傅說到花樹,眼睛裡都是精光。“我們老呂家在神京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伺候的桂花樹最是精神,人送外号呂桂花!”
“果真了不得!我這人是請對了,說來我也是神京人,一路跟着皇家過來。唉,家業敗落啊!”可不是打聽着這外号才請你來的!
說到這個,誰不歎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