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呂師傅跟着歎息，當年在神京的日子，多麼好啊！

王靈把呂師傅請到院子裡，呂師傅帶着全套的家夥事兒開始忙活，不能白吃人家兩個大肉包子不是。

呂師傅先抓了把樹蔭下表皮上的土嘗了嘗，又挑出一個小鋤頭，深深挖起小坑來，每挖一尺，都要撚出一小撮放進嘴裡。等到挖出一丈深坑，呂師傅才歎息着把土填回去。

“呂師傅，如何？”王靈着急問道。他小時候唱曲兒，流浪着長大又去宮裡讨生活，一輩子沒接觸過土地，哪知其中門道。看呂師傅這般精細的模樣，又揣度着他的臉色，心裡七上八下，不能平靜。

“貴家可有水桶，我嘗一嘗這水。”呂師傅指着小院另一邊的水井。

“沒，若隻要一點兒水，麻繩沾水成不？這是我新買的院子，就瞧中這棵樹了，哪知不開花，可把我給急得！”

呂師傅也不婆媽，用麻繩沾水嘗了嘗，歎息一聲，“小郎君啊，你怕是給牙行主家聯手騙了！”

“怎麼說？”王靈着急問道，他多機靈一個人啊，論人情世故，沒有比他更精明的。拉着呂師傅往門外廊下台階上坐，坐之前，還狗腿得先用袖子掃了掃台階上的浮灰。

“這桂花樹最是喜歡酸澀，若是井水酸澀，樹肯定長得茂盛，花開的更好。其他鹹水不行，就是甜水也不中用。人喝着甜美可口，樹喝着不對脾胃。再有，桂花樹還喜肥。這上肥也有講究，桂花最喜豬糞肥。有句老話說得好，‘要使桂花香，打爛豬屎缸’，還講究個薄肥勤施。”

“這城裡人哪裡受的這腌臜。這麼大一棵桂花樹，移栽是不成的，隻能在院裡治病。若要施肥，叫挖開泥地。離樹幹三尺遠的地方，寬大闊氣挖上一尺寬一尺深的糞坑溝，每日用豬糞肥兌水澆一遍，也不能覆土蓋上。你瞧，這麼一來，這院子可不就毀了！”呂師傅歎息一聲，“買錯了，買錯了啊！”

治療桂花樹要這麼寬的地方，院子立刻去了三分之一，還要施臭氣沖天的豬糞肥，果真是不能住人了！

“那鹹水井老把式可有辦法？”

“小郎君放心，糞肥施下去，桂花樹拼着搶着往嘴裡塞，再不會影響打水。”呂師傅捋着胡須笑。

“那有辦法讓鹹水變成好喝的甜水嗎？”

“小郎君莫和老兒開玩笑，這是神仙的本事，小老兒怎生知道。”呂師傅苦口婆心勸道：“鹹水就鹹水吧，總比沒水吃好，鹹了還省的放鹽呢。在神京時候，多少人家也是吃鹹水的，就是口味上差點兒。”

呂師傅突然頓了頓，王靈看有戲，連忙問道：“呂師傅可是想起什麼了？”

“以前在貴人家裡伺候花樹，倒是見那讀書的郎君用過一個物事，不過，人家讀書人的東西，豈是小老兒能參透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王靈心領神會，賠笑道：“還是呂師傅有本事，知道這麼些見聞，怪不得老話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這院子買了，也是要請家裡老人住進來的，若是讓長輩知道我上了這種大當，不知得氣成什麼樣兒。老把式可憐可憐我的孝心，把那見聞說與我聽，可好？除了救治桂花樹的錢，我另給一份，謝您成全呢！”

呂師傅這才笑了起來，“小郎君有孝心啊！小老兒也不藏私，其實一般鹹水，隻要燒開了就沒那鹹味兒。”

王靈心裡罵娘，還沒等張口，呂師傅又補充道：“還有個法子，正是那讀書人用的，就是野外髒水也能濾得入嘴。”

“弄個圓筒，鋪上厚厚幾層，第一層用棕榈，第二層用小石頭，第三層用細沙，第四層再用小石頭，第五層放木炭，最後一層放些不用的毛料布。這是高門世族家的郎君，引了渾濁的河水進宅院，如此濾過，再引入池塘養錦鯉。世族家的魚兒，吃的水也比我等好呢！”

“多謝呂師傅教我！”王靈親身，唱了一個大大肥諾，唬得呂師傅趕緊起身扶住他。

王靈知道呂師傅是因為城裡遠，救治桂花樹廢功夫，不值當來回跑，才把辦法告訴自己的，可不能不領情。手藝是可傳子孫，世代安身立命的好東西。更何況老把式不僅說了怎麼辦，是說了為什麼要這麼辦。王靈心下感激，知道自己這是遇上實誠人了。

“呂師□□，小子略備些淺薄謝禮，呂師傅看如何？”王靈問價格。

“好，好，嘿嘿，承惠，兩百文。”

啊呸呸呸！個老雜毛！手狠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