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陳一訴愣住不動了。
還真是……
黎惗才反應過來自己回答了什麼,耳根一陣發熱,移開視線不再看迷人的鬼怪。
“走吧,他們都走到前面去了。”
“好。”陳一訴很快回過神來,手指擠到到黎惗的指縫裡,“走吧,惗惗。”
他們十指相扣,這是最牢固的牽手姿勢。
黎惗忍不住撇過頭去,臉上泛起薄紅。
太過分了!
這也太過分了!
他心裡抗議着,卻沒有要掙開的意思,任由對方的手掌貼合自己手心,被帶着向前走。
但話又說回來,真的被牽的好舒服。
他有些茫然。
牽手也會上瘾的嗎?
還沒等他想的更多,陳一訴牽着他進了第一個房間,看着像标本儲存室。
玻璃櫃門都破碎,玻璃渣子炸開來,一直延到門口。各種逼真的海洋生物标本掉了一地,儲存櫃裡沒留下任何完好的标本,連桌邊上的玻璃儀器也無一幸免。
白色的燈光如通道裡一般閃爍,電閃雷鳴的音效穿進耳朵裡,黎惗不由皺眉。
鬼屋就鬼屋,海洋主題就海洋主題,怎麼有種海難的感覺?
雖然在鬼屋外就能看出,是個海盜船殘體的場景了,可配上這些稀奇古怪的音效,未免太有氛圍感了?
黎惗不禁牽緊了手。
他果然很讨厭海洋主題。
江河湖海他最讨厭海。
不知何處而來的風聲,吹着純白的窗簾翻飛,燈光閃爍的間隔都變長。
拖長的痛苦嗚咽聲斷斷續續,窗簾之後忽的出現一個黑影。
似怨靈哀怨,一個穿着破爛海盜服,臉上塗滿油彩NPC,雜亂的黑色假發擋住了整張臉,假發甚至還做出了帶着頭皮的效果。
NPC就這樣從窗簾之後爬了出來。
眼見NPC在地上蠕動爬行,連手臂都塗成灰青色,甚至戴了特别長的紅色美甲貼,黎惗沒有想尖叫的感覺,隻有有些喜感的錯覺。
黎惗:“……”
氛圍搞得人想這麼算了,結果NPC就這麼算了。
這出場方式能吓到誰啊?
“哎呀……”陳一訴輕歎一聲,感到遺憾地搖搖頭,“就這樣嗎?”
黎惗:“……不要傷人家鬼的心。”
NPC:“……”
NPC裝作不經意地撥開假發,黑漆漆的眼睛向上一看,咔吧一下就死了。
其實你也沒多尊重我好嗎,我看到你平靜的眼神了。
還有比這更羞辱一個鬼的嗎?!
NPC不服,隻能繼續鬼叫,越爬越近,灰青色的爪子就要纏上腿來。
黎惗:“……不要這樣嘛。”
他沒說其他的,隻是往後退了一步。
陳一訴接話道:“就是,隻要不要碰他,碰我都行。”
黎惗聞此言,眉頭一皺,拉了一下他的手,拽得他也往後一步。
“不可以碰。”
NPC:“……”
媽的情侶!
吓又吓不到來什麼鬼屋啊?!來鬼屋向單身鬼秀恩愛嗎,有毒吧?!
*
自那NPC出場開始,鬼屋的氛圍也成了玩笑話。
這麼個有代入感的恐怖氛圍,卻搭配了極其質樸的NPC出場方式,氛圍再恐怖黎惗都沒有尖叫的欲望。
還是趁早出去的好。
路上,陳一訴抓了隻好心鬼,問了句鬼屋出口。
黎惗竟然從好心鬼蓋着的假發上看出了一絲委屈與崩潰。
似乎确實很崩潰。
一個全程保持微笑,看見哪個鬼出場都能以言語表達自己對鬼屋NPC出場方式的失望。
一個全程面無表情,看見哪個鬼都闆着一副死人臉,NPC完全沒有吓到人的成就感。
一對不怕鬼,卻硬牽手情侶的傳聞,就這樣在NPC的對講機中口口相傳。
以至于走到後頭,NPC隻是象征性出場吓一下,近乎消極怠工——好好工作和擺爛的效果要是差不多,誰願意累死累活去吓人?
吓人不成反被嘲諷才是最絕望的死法。
“惗惗。”
黎惗從思緒中抽離,憐憫地看了一眼好心鬼,心中默默道歉。
“嗯?”
陳一訴指向一個方向:“她說出口在這邊,我們走吧?”
“好的。”黎惗最後看了一眼NPC逃走的身影。
臨近出口,是與開頭相似的通道,頭頂懸着不停閃爍的綠色燈,還伴着水珠落地的聲音。
“陳一訴。”黎惗輕輕喊了聲,“要到出口了。”
該放手了。
要他們看到就什麼也解釋不清了,尤其奚詞。
“嗯。”陳一訴完全沒有松手的意向,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還有一段,等一會。”
道路前方出現一個光點。
黎惗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這段路太過漫長,又太過短暫。
他始終落于後方,交由陳一訴執掌方向,他帶他去哪裡,他就去哪裡。
他們的雙手交疊,手指與手指交錯糾纏,從牽上的那一刻便一直保持,走過鬼屋的全過程都未松手。
……就好像,本就生長在一起?
不,不不不,你也太自作多情了黎惗,陳一訴隻不過是……
他隻不過是怕他害怕?
好暧昧的想法,不想了。
光點越來越大,黎惗甚至能看清外面的人影。
緊握的手沒有預兆地松開了,陳一訴先他一步走出了鬼屋。
他忽然沒由來的心慌,就像什麼往事重新上演。
就像……?
就像,他擅自遺忘,留他一個人守着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