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擇善一連喂了招财三個肉包，但是招财并沒有吃夠，伸着頭還想要，杜歸遠輕拍了一下它的腦門，訓道：“夠了啊，加餐結束。”

招财嗚咽一聲乖乖坐了回去，眼巴巴看着杜歸遠手裡的袋子。

“它好聽話啊。”從擇善沒想到這狗能這麼服從指令，說不給吃就真的不吃了。“這是你養的狗？它叫什麼呀？”

“招财。我奶奶養的。”杜歸遠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紙巾遞給從擇善擦手，“你早上出來鍛煉？”

“謝謝。”從擇善接過紙巾，邊擦手邊說，“對，早上天涼快，跑了步。”

杜歸遠問：“你在哪兒跑的？”

“晨曦公園。”從擇善道。她低頭摸了摸招财，避開跟杜歸遠對視。

杜歸遠哦了一聲，“我早上就在那遛狗，怎麼沒看見你？你幾點去的？”

從擇善當然沒法說其實遇見了的，便含含糊糊地說：“沒看時間，估計六點？我沒跑大環，是沿着公園的湖跑的，可能錯過了吧。”

“怪不得，我怕招财往湖裡跳，專門避開了湖。”杜歸遠解釋道，“這狗在鄉下養大的，野慣了，最喜歡玩水。”

“大狗好像都蠻喜歡玩水的，夏天太熱了。”從擇善收了手，問，“你們要回家了嗎？”

“啊？”杜歸遠本來是要回家吹空調的，但現在改主意了。“不回，我再溜會兒。你回家嗎？你往哪走，我倆往哪兒溜都行，要一塊走嗎？”

“行啊，我家在盤營路南康巷。”從擇善道。

杜歸遠聽罷擡腿要走，卻被從擇善攔住。

“我們往這邊走。”從擇善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為什麼？”這條路繞遠，杜歸遠隐隐期待從擇善走這條路是想多跟他待一會兒。

“我家書店在那邊。”從擇善有些為難地說，“我不想讓我媽看見我這個點還在街上溜達。”從擇善說着看了眼手機，屏幕顯示已經八點多了。

“你媽管你管得很嚴？”杜歸遠順着從擇善指的方向轉身，他拉了拉招财，招财歡快地起來跟了過去。

“嗯。”從擇善不想多說。

杜歸遠很有眼色地轉移話題，“你很喜歡狗嗎？”

“喜歡。”從擇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招财，尤其喜歡招财這種。

“為什麼？”杜歸遠問。

“你不覺得它很威風嗎？”從擇善贊道。

“威風？它就一傻狗，你當它為什麼突然被送到市裡？”杜歸遠賣了個關子，見從擇善想不出來，才說，“它讓一個路都走不穩當的小孩給欺負了。你看他屁股秃了一塊，就是被啃的，又啃又薅的。”

“啊這。”從擇善無話可說，頓了半晌才道，“它脾氣真好。”

“想要嗎？我把它送你。”杜歸遠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你送我？它又不是你的狗，你不是說它是你奶奶養的嗎？要這麼算輩分的話，招财還比你高一輩呢。”從擇善有條有理分析道。

“哈？你拿我跟狗排輩分？”杜歸遠略有不爽，但細想确實是這麼回事，便也認了。

“還是說，招财以後都歸你養了？”從擇善問。

“那倒不是，等那小孩走了招财就能回去了。哦，那個倒黴孩子不是我家的，是鄰居家的，招财隻是出來避避難。”他接着問從擇善，“你家養狗了嗎？”

“沒有。”

“你媽不讓？”杜歸遠猜道。

“我不敢。”從擇善從來沒有問過從雲能不能養一隻狗，畢竟從雲連她這個女兒都不想要，更何況去要一隻狗。

“不敢？”杜歸遠聽從擇善這麼說有些意外，從擇善看着不像是怕狗的。

“我怕我養不好。”從擇善道。

“唔。”杜歸遠反應過來從擇善在擔心什麼，附聲道，“确實不好養，招财本來有個哥哥，在外頭不知道吃了什麼，我們發現不對勁往獸醫那送，但是來不及了。”

“它，叫什麼？”

“進寶。”

從擇善重複了一遍，“招财和進寶。”

招财以為是在叫它，轉頭朝從擇善撲了過來，讨好似的對她搖尾巴。

“你想牽它嗎？”杜歸遠讓出牽引繩。

“我可以嗎？”從擇善平時在街上撸狗可沒這個待遇。

“當然。”杜歸遠接過從擇善手裡拎的早點，把牽引繩換到她手裡。“你們班有沒有通知高考完什麼時候回學校？”

從擇善雙手攥着繩，在猶豫是用左手牽好還是右手牽好，壓根沒注意杜歸遠在說什麼。

杜歸遠伸手在從擇善眼前打了個響指：“想什麼呢？”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你8号晚上回學校嗎？”杜歸遠不再繞圈，直接問道。8号下午高考結束，實驗高中沒有要求高二高一立時返校，一般都是班裡自行決定，最遲9号晚自習之前返校就行。重點班的人比較自律，一般不用班主任要求，8号就自覺返校了。

“應該吧，提前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從擇善說完，禮貌性地問了問杜歸遠，“你呢？”

“我也8号，我們班主任要求的。”杜歸遠看了眼步伐略微緊張的從擇善，開口提醒，“你不用遷就招财的速度，慢點走就成。你走得慢招财就走得慢，你快它也快。”

“噢，原來是這樣，我沒有經驗。”從擇善了然，逐漸放慢了步子。走得從容的好處就是能夠遊刃有餘地跟杜歸遠聊天。從擇善接上剛剛的話頭道：“你們班主任對你們要求還挺嚴的。我們班什麼都沒說呢。”

“唉，他這麼要求是因為我們班聚餐的事被他知道了。他說，想玩就得早回學校，不然就沒得玩。”

從擇善不解：“你們又不是畢業班，你們聚什麼？”

“升入高三之前最後放松一下喽。而且馬上又要分班了，等高三分好班，大家都不在一個班裡，再想聚就沒什麼機會了。”

杜歸遠這麼一說，從擇善才想起來還有分班這回事。實驗高中每學期都會重新排班，把成績好的挑進重點班裡。高二高一的重點班開的多，因為要盡可能的篩出有潛力的學生。到了高三，重點班規模會變小，且文理總共不會超過五個重點班。大家都說，高三的重點班才算是正兒八經的重點班，這些重點班的學生就是沖刺重點大學的潛力股。

“不知道今年會分幾個重點班。”從擇善自言自語。上一屆高三有文重和理重各兩班，他們這一屆人多了些，但很有可能依舊這樣安排，所以考進重點班的難度更大了些。

“你想進重點班嗎？”杜歸遠問。

“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從擇善是想的，重點班的老師都是名師，而且班裡的高手多了，她也能多受些學霸的熏陶。

“聽說分班不是單靠期末成績，還有這學期以來比較重要的考試，比例六四開。你這學期一直沒有掉出自習室，隻要期末不掉鍊子，分到重點肯定沒問題。”

“如果這樣的話，你進不了重點班。”從擇善記得杜歸遠有次考試拿了清一色的零分。

“嗯，進不去。”杜歸遠點頭，饒有興味地追問，“你在替我惋惜？”

“你那樣做，是不是因為家裡想讓你出國？你不想出國所以考零分反抗？”杜歸遠沒想到從擇善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緣由，他頗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那樣做很蠢？跟個鬧着要玩具的小孩似的撒潑打滾。”

“也覺得？”

“段筱宇他們都那麼說，我覺得，他們說得很對。”

從擇善看向杜歸遠，她神色認真地問：“那你得到玩具了嗎？”

杜歸遠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随後明白從擇善在問什麼，他得意地說：“如果公安大是玩具的話，我得到了一半。”

“祝你按時得到完整的。”從擇善道。

從擇善的措辭很妙，也很嚴謹。杜歸遠聽出從擇善不僅是祝他考上公安大，而且是祝他一年後考上。

兩人悠閑地走在人行道的樹蔭下，白天的燥熱逐漸複蘇，杜歸遠卻覺着那地上的光斑活潑可愛。

過了眼前的紅綠燈，再往前走十多米就到南康巷。從擇善突然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她嗓音清亮，一如清晨帶着水汽的風。

“我不覺得你蠢，也不是替你感到惋惜。”

“杜歸遠，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還知道自己不要什麼，你很聰明。你交白卷不是繳械投降，而是給自己争取一個說不的機會，所以沒什麼可惋惜的。”

杜歸遠咂摸了一下從擇善這兩句話，問：“我能理解成你在誇我嗎？”

“我是在誇你啊。”從擇善把牽引繩還給杜歸遠，“早飯給我。”

杜歸遠交出從擇善打包的早飯，從擇善的指腹劃過他的手心，比想象中還要柔軟溫熱。馬路上逐漸擁堵開來，車鳴疊起，大家都忙着趕路。杜歸遠微微側頭去聽從擇善說了什麼。

從擇善說：“進不了重點班，那就大自習室見。”

從擇善回家時，馮文宇剛起床，正在刷牙。他聽到從擇善開門的聲音，一個箭步沖出衛生間，口齒不清地問從擇善帶了什麼好吃的。

從擇善把手裡的食物遞給馮文宇：“喏，你自己看。”

“哇，是廣哥家的油條還有手磨黑豆漿！咦，怎麼還有包子？你吃剩的？”馮文宇問。他知道光哥家隻賣油條，這包子看起來是隔壁連鎖早餐店賣的。

從擇善也納悶自己怎麼把招财的包子也給順回來了，胡亂應道：“不是剩的，專門給你帶的，你快吃吧，要涼了。”

馮文宇捏了個包子坐下來吃，邊吃邊問：“你今天早上怎麼突然想起來跑步？”

“在學校裡天天出操，習慣了。”從擇善給自己倒了杯水，等水涼的功夫刷了刷手機，看到韓夢星發來的消息。

一閃一閃亮晶晶：你在家沒？我想過去找你玩，我自己在家好無聊。

從擇善吞了口水，打字：來吧，家裡現在就我和馮文宇。

一閃一閃亮晶晶：你弟也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