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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安全距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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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擇善家教極嚴,母親從雲把“早戀”列為高壓線。從擇善知道從雲經曆過什麼,猜測從雲是因為在這方面吃過虧,所以不願女兒重蹈覆轍。

從擇善自記事起就和從雲相依為命,她沒有父親。從雲和娘家也沒有任何往來,從擇善也曾問起是否有親戚,沒結果。再問就是都死了。

從擇善喃喃道:“死就死了嘛,你兇我幹嘛。”那時候從雲和馮軍好上一段時間了,正準備扯證。從雲聽從擇善這麼問,以為從擇善是不樂意她結婚,就把話說得狠了些,讓從擇善不要有一丁點兒尋親的想法。

從雲見從擇善呆呆的低着頭,心裡生出幾分不忍,柔聲道:“别亂想,我沒兇你的意思。”

“媽媽,我們是不是要有家了?”從擇善擡頭問。

“是要有新家了。”從雲糾正。她百感交集,想起從擇善幾個月大的時候,她帶着從擇善跟人合租,做些小手工糊口。後來從擇善大了些,她托合租室友的關系找到了個縫紉鋪的活,去店裡幹活帶不了小孩,隻能把一歲半的從擇善送去托兒所。從擇善小時候有些營養不良,比同齡孩子瘦小,再加上她是個嘴甜的,剛會說話那會兒,見誰都喊媽媽,喊得人心裡頭甜滋滋,酸溜溜的,因此頗受托兒所的阿姨們憐愛。那麼艱難的時候都咬牙挺過去了,卻因從擇善的一句是不是要有家了落下淚來。從雲上手拍了拍從擇善的腦瓜:“你個小沒良心的,你什麼時候沒有家了?”

從雲成日為生計奔忙,對從擇善并無太多耐心。她也不常會對從擇善笑,總是皺着眉,一臉嚴肅,所以從擇善跟自己的親生母親并不太親。從擇善腦瓜挨了一記,以為是惹到了從雲,立馬噤聲,一動不敢動。

從擇善從小就會看母親的眼色,她沒有爺爺奶奶,沒有外公外婆,從雲說她出生那年發了一場洪水,家裡人死光了。從擇善根本不信,但也不敢反駁,怕從雲帶着她一起死。從雲打她記事起,從雲對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死了算了”。

從擇善上幼兒園大班的時候想學彈鋼琴。她們幼兒園開了鋼琴興趣班,一學期多交八十塊就能上,每周三節課。

從雲允許從擇善上了一周免費的試聽課,從擇善意猶未盡,晚飯的時候不自覺地哼歌,哼的是《獻給愛麗絲》的調子。

小擇善陶醉地哼完,見從雲沒有搭腔的意思,于是鼓足勇氣說:“媽媽,我想學鋼琴,我再學一周就夠了,唔,就七天。”

從擇善并不知道幼兒園的興趣班是不能按課節交費的,還在小心翼翼期盼着從雲再讓她學一周。一周就好。

從雲拉下臉,狠力将碗筷摔到飯桌上。

從擇善愣了神,不知哪裡做錯了惹惱了母親,小手扒在桌沿邊上,大氣也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從雲重新拿起筷子,說:“吃飯吧。”

從擇善以為從雲答應了自己,高興得埋頭扒白飯,連不愛吃的糙米飯都吃得香極了。

吃過飯,從雲讓從擇善穿上白裙子,那件白裙子隻在重要的場合,從雲才會允許從擇善穿。比如去外面吃飯啦,再比如幼兒園舉行活動啦等等。

從雲甚至給從擇善梳了辮子,從擇善快樂的不得了,以為母親要帶她去報興趣班。但從雲沒有。

十七歲的從擇善記得清清楚楚,從雲在衛生間給五歲的她梳好頭發,然後輕輕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逼仄潮濕的房間,隻開了扇兩個手掌大小的窗戶,夕陽透過來,從鏡子、從不鏽鋼臉盆、從刀片、從一切亮晶晶的物體上折射進入從擇善的瞳孔。

從雲蹲下身用裁紙的小刀片劃破了從擇善的手腕。血往外滲的時候,從擇善臉上充滿稚氣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

原來夕陽那麼鋒利。

那時從擇善才五歲,還不知道死亡是什麼,卻先感知到了死亡。她開始害怕,不是怕冰涼的刀片,不是怕慘白的皮膚下滋滋往外冒的血珠,她怕的是從雲臉上的笑。

母親不愛笑,此時笑着的母親讓從擇善感到陌生。從雲确實不再是從雲了,她失去了為人母親的理智,隻餘下解脫後的滿眼慈善。

從擇善被失去理智的從雲緊緊抓着,小小的身子拼命往後縮,卻根本沒有掙脫掉的力氣。血珠滾出到瓷磚的瞬間,從擇善哀嚎出來,她像一隻落水的小貓,拼命掙紮,卻抓不到一根稻草。

“媽,媽!我怕!嗚嗚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學鋼琴了嗚嗚嗚,我怕!”從雲瞳孔一震,猛然松開從擇善的手。

從擇善雙手抱頭蜷縮到角落,小小的身體不停顫抖。她歇斯底裡的哭喊喚來了從雲片刻的神志。從擇善看到從雲的胸脯急劇起伏,她把刀尖轉向自己的脖子!

從擇善吱哇亂叫,又撲上去,白皙圓潤的小手毫不猶豫地壓上了鋒利的刀片,鮮紅的液體汩汩流出,弄髒了她心愛的白紗裙。

從擇善怕從雲,但是更怕失去從雲。班上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她沒有爸爸,本就是缺失的,她不能再失去媽媽了。沒有爸爸媽媽的小孩都是壞小孩,夜裡會被魔鬼抓走關起來。

血一點點滲進瓷磚的縫隙,從擇善的身體開始發寒發冷,她掙紮着起身,想要逃離刺鼻的血腥氣,下一瞬便身體失重,繼而是疼。

她狠狠摔到了地闆上,也摔出了困擾她多年的惡夢。

從擇善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房間,良久才平複下來。

從雲再婚以後帶着從擇善搬到了新的城市,日子漸漸好過,她的情緒也愈發穩定,再也沒有做出自殺之類的蠢事。從擇善手腕上的傷口不深,了無痕迹,手心的疤也早就和皮膚融為一體,細看像是掌紋,沒有人會往傷疤那去想。

從擇善再沒有提過要學鋼琴,從雲也沒有跟任何人提過她曾試圖放棄她自己和從擇善的生命。好像不提這件事,這件事就不曾發生過。但無論現在的生活是多麼平靜無波,無論從擇善怎樣說服自己忘記,兒時的恐懼一直如影随形,擺脫不掉。

從擇善忍不住去想,假如從雲沒有認識馮軍,說不定這個世界現在就沒有她了。從這個意義上說,馮軍切切實實擔任了她生命中與父親有關的角色。

長大後的從擇善半是拼湊半是想象地摸清了自己的身世。其中可靠的很大一部分是她從馮軍和從雲那偷聽來的,另外可靠的則馮文宇偷聽來的。

首先,她的生父姓沈,如果不出意外,她原本應該叫沈濯。沈濯這個名字其實并不成立,因為沈濯還沒來得及上沈家的戶口本,從雲就和沈家鬧掰了。鬧掰的原因是沈家認為孩子不是沈家的。那時間從雲還沒有出月子,有人在背後嚼舌根,說從雲與大學生有私情,從擇善不是老沈的親生女兒。老沈一開始并不信,将說閑話的人通通罵了回去,但心中還是留下了疙瘩。他瞞着從雲找了從雲的父母,問從雲和那大學生究竟是什麼關系,真的隻是高中同班同學嗎?

老沈本來是試探,從雲父母的驚慌失措讓老沈堅定了從雲不貞的想法。

其實不光外人,就連從雲的親生父母都以為從雲與大學生有私情,因為當初從雲答應婚事答應得太容易了。很有可能是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從雲讀高中時因為早戀分心,沒有考上大學,家裡不願意拿錢供她讀技校,早早就去服裝廠裡上班了。從雲的早戀對象考上了大學,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不多時就斷了。隔年從雲聽家裡的安排結了婚,因為家裡需要彩禮供弟弟上大專。

就這樣,從雲嫁給了比她年長七歲的辦公室文員老沈,結婚之前滿打滿算不過見了四次。老沈人雖木讷,但也顧家,是個老實人,婚後的日子和和睦睦,直到發現了從雲的過去。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老沈想。從雲絕不清白。他當即決定帶從擇善去做親子鑒定,結果證明是親生的這才作罷。

然而一番折騰下來,着實狠狠傷害了從雲,從雲希望丈夫與她站在一起抵禦流言蜚語是因為信任,而不是一張親子鑒定證書。自那以後。從雲每每看到丈夫,心底都會湧出巨大的厭惡,連帶着厭惡起襁褓裡的親生女兒。

從擇善滿百天辦酒,從雲不顧一切,當着一衆親朋好友的面要求離婚,并且放棄孩子的撫養權。

從雲想讓沈家下不來台,抱着大家誰也别想好過的心去撕破臉皮的。但是離婚這件事在外人看來,直接錘死了從雲偷情生子的傳聞,還讓從雲落下了生而不養的罵名。

老沈的父母雖然知道親子鑒定結果,但就算那是親孫女又能如何呢?他們并不想留這個孩子,女孩将來是要賠嫁妝的,他們為了給兒子甩掉拖油瓶,到從雲單位裡不分青紅皂白地大鬧了好幾場。

據說鬧得很大,廠裡的領導不堪其擾,辭了從雲。

從雲丢了工作,被沈家逼得帶着剛滿百天的從擇善淨身出戶。

從雲無依無靠,背着從擇善向娘家求助,但他們隻施舍了她們母女半籃子柴雞蛋。從雲當着他們的面将雞蛋摔了個粉碎,從此斷絕關系,不再往來。從雲至今都不吃雞蛋,各種蛋類都不吃,犯惡心。

到了上戶口的時候,從雲毅然決然舍了沈濯這個名字,用從擇善這個名字上了戶口。從此,母女二人相依為命。

好在老天不是鐵石心腸,讓從雲認識了馮軍,開始了新生活。

從擇善看了眼窗外,天蒙蒙亮了。幾隻喜鵲飛到枝頭,從擇善呆看了會,輕手輕腳起身,換上運動衣,準備去附近的小公園晨跑。

臨走前給家裡留了張字條,說她出去晨跑,回來帶早餐。馮軍和從雲七點多就出門上班了,他們一般不在家吃飯,從擇善這話是留給馮文宇的。雖然這小子難得放假,肯定不會早起。

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外頭很安靜。再有兩個小時,學生們就要奔赴各個考場了。

興許淩晨下了雨,地面濕漉漉的,風很清爽,從擇善沿着跑道慢跑了大約四十分鐘,然後慢悠悠朝出口走去。

小公園出入口有個廣場,從擇善進來的時候看到有老頭老太在打太極,現在換了一波人,在跳健身操。估計是因為今天高考,不論是太極還是健身操,都是靜默版本,沒有放音響,單看起來有些古怪。

“汪汪——汪汪汪——”

從擇善尋聲看去,發現廣場角落蹲着一隻高大帥氣的德牧。德牧主人坐在長椅上,微低着頭,似乎在睡覺。

德牧挺着背,試圖往廣場中間人多的地方湊,但剛走沒兩步就被套在脖子上的狗繩攔住了,他嗚耶了一聲,不死心地擡起前腿想往前再多挪一公分。攥着繩索的人眼都懶得睜,手往後一抻,厲聲道:“坐好。”

德牧一屁股坐了下去,不敢再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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