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為了這一斤肉,林秀蘭足足念叨了一路,話裡話外就是心疼買肉的錢,一斤豬肉七毛八呢,還得要肉票,這年頭家家戶戶少油水,知道你這孩子饞肉,買上二兩肉就行了,花大錢兒買這肉幹啥?
這肉厚厚的油膘兒,一看就是副食品店最吃香的那種肉。
姜國柱是肉聯廠屠宰車間的組長,一個月也能拿回家一兩兜豬下水,類似豬肚、心、大腸,偶爾多個豬蹄,這些豬下水價格便宜,還不要票,拿大料鹵了,顫巍巍的肉腸不僅能滿足口腹之欲,還能用來炖湯,給孩子們補補身子。
奈何姜家裡用來改善生活的豬下水大都進了鄉下老家爺奶、小叔的五髒廟,姜雲窈穿過來這麼長時間,家裡吃肉的次數屈指可數。
姜雲窈每次路過國營飯店,嗅着空氣中霸道的肉香味,那叫一個百爪撓心,她要吃肉!
姜雲窈油嘴滑舌,抱着林秀蘭的胳膊親熱,“媽,我這不是心疼您跟爸嘛,您平日操持家務還要輪班倒下車間,不好好補補可不行。”
這話說的.......多貼心啊!
林秀蘭心裡熨貼,嘴角翹得老高,“哎呀,你這孩子,行,媽有福氣也沾沾閨女的光!”
夏日正午,外頭熱氣蒸騰,胡同口那棵枝繁蔥綠的棠梨樹被曬得失去了精氣神,先前舒展着的葉子都卷邊了,偶爾傳開三兩聲蟬叫也是恹恹拖着長調。
姜雲窈扇着小手絹,跟林秀蘭回了家屬院。
姜國柱在院子裡編竹筐,姜向東在邊上打下手,父子倆一擡頭就瞅見竹籃裡的油膘肉,姜雲窈軟軟喊了聲“爸”,姜國柱黑黝黝的臉笑得褶皺堆了起來。
“欸,閨女啊,買的啥好東西?“
”喲,這五花肉不錯,晚上爸給你露一手。”
姜國柱年輕的時候在國營飯店當臨時工,沒少跟着大師傅偷學,做菜手藝跟林秀蘭不相上下。
就是他懶得很,平時下班回來除了幹活就想躺着,親自下廚的機會少之又少,今個兒為了閨女,姜國柱可是勤快了一把。
林秀蘭調侃他,“喲,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姜國柱哼哼哈哈兩句,他知道自己在家裡的地位,可不敢跟林秀蘭同志貧嘴,拎着洗好的五花肉進了廚房。
姜向東被安排到旁邊摘菜,姜雲窈身嬌體弱,想幫忙還給攆出來了,搬個闆凳幫着大哥摘菜,兄妹倆摘菜也不專心,時不時的勾頭朝廚房的方向張望。
姜國柱把五花肉切成塊,溫水焯洗,生姜去皮洗淨後切片、切好蔥姜蒜,“呲啦”一聲,鐵鍋裡的熱油噼裡啪啦往外四濺,在鍋裡爆香,加水和老冰糖、些許黃酒小火焖爛,倒入湯汁蒸透。
沒一會兒,整個家屬院就彌漫着一股霸道勾人的香味。
姜向南提着漁網跟水桶颠颠兒從外頭奔回來,一進家屬院就聞到一股肉香味,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他興奮的問林秀蘭:“媽今天啥好日子啊,咋吃上肉了!”
“不是過年,你姐買的肉,家裡一年也就吃這一回紅燒肉了。“
林秀蘭想着閨女的孝心,心情格外舒暢。
姜向南聽說有肉吃,美得要上天,紅燒肉剛出鍋就迫不及待洗了手,拿筷子夾肉吃。
姜家人口多,一盤紅燒肉壓根不夠吃,林秀蘭涼拌了盤馬齒苋和清炒嫩絲瓜,配上玉米雜糧窩頭,熱天吃起來也是爽口開胃。
姜國柱燒的紅燒肉,軟糯香甜,肥而不膩,吃着就是香,賣相也好,色澤鮮亮。
姜雲窈嘗了一口就被驚豔到了,“爸,你燒的紅燒肉真好吃,一點也不比國營飯店的差。”
閨女澄澈漂亮的眼眸裡全然都是對自己的崇拜,姜國柱聽了不由得飄飄然,拍着胸脯誇海口,“那可是,你爸當年也是國營飯店杠把子的,要不是後來肉聯廠招工,說不定現在就成了大師傅了.......”
姜國柱對着閨女吹牛皮,家裡其他人平時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就姜雲窈捧着臉蛋聽得認真,時不時來一句,”爸真有本事,爸好厲害”,幾句彩虹屁哄得老父親眉開眼笑。
父女倆一唱一和,惹得家裡人捂着嘴笑。
姜國柱被閨女忽悠着又下了幾回廚,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上閨女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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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時分,窗外飄起了雨花。
接二連三的事件,鬧得許家雞飛狗跳。
許母為了把許秋染從公安局撈出來,沒少在外面奔走,許父也想辦法托人情搭線處理家中的事。
兩口子連着幾天下來,吃不好睡不好,眼瞧着憔悴不少,哪有以前出門在外高高在上的模樣。
許家人忙了一陣,總算托關系進了公安局能見許秋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