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探視隻有十五分鐘,你們要說什麼話盡快說。”
冷冰冰的聲音過後,審訊室隻有許父、許母和許秋染面對面對坐着,審訊室光線昏暗,高高窄窄的一扇窗,透下的陽光奢侈落到桌上,許秋染沉默着坐在暗影裡,整個人消瘦許多,柳葉長眉溫順眼眸,看着還是以前那般懂事。
許母哭紅了眼,“秋秋我的女兒啊,你這是受了多大的罪,爸媽對不起你,沒辦法救你出去.....”
幾分鐘後,審訊室裡才響起細碎說話聲,接着傳來許秋染不甘心的哭聲。
“媽,我不想坐牢我想回家。”
她一哭,許母也跟着哭,許父許父頭上多了幾抹白發,眼裡閃過痛色,許秋染咬咬唇,“爸、媽,你們能不能去找窈窈求求情,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隻是嫉妒窈窈,嫉妒她在家裡享了十九年的福,而我在姜家吃苦受累......”
許秋染聲音柔柔的,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許父面容浮上怒意,“秋秋!你跟爸媽說實話,你說你在姜家吃不飽穿不暖,整日幹活,怎麼姜家三個孩子就你上了高中,還有你手上也沒有生出老繭,你是怎麼在姜家幹活的?“
“我……我……”
許秋染對上許父的逼問,身體不由得有些發虛,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她能說什麼?
說她在姜家過得根本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說她為了賣慘,讓父母心疼自己厭惡姜雲窈而胡說八道的,這話能說嗎?!
許秋染隻能委屈不講話,咬着唇疼得眼淚不停往下落。
不等她柔弱讓父母心疼,外面的公安就敲響了門。
“探視時間到了。”
探視時間一到,許父許母也不得不起身,許秋染這回是真慌了,要是父母就這麼走了,她真的完了。
“同志能不能通融通融。“
許父放下面子求情,可惜公安同志鐵面無私,”我們公安局有規定,不能破例。“
”.......”
*
七月中旬,新一輪知識青年下鄉又轟轟烈烈開始了,街道辦跟知青辦整天敲鑼打鼓,上門動員知青下鄉。
姜雲窈養好了身子,再想裝病也不可能了。
知青辦三天兩頭上門,鬧得一家人不厭其煩。
姜國柱為了不讓閨女下鄉,愁到頭秃。
前面許秋染在姜家的時候,姜國柱給她找了個屠宰車間最輕松的活計——洗豬大腸,可惜許秋染嫌棄豬大腸惡心,二話不說就拒絕了。
姜國柱不想為難她,第二天這個活就有人幹了。
江城各大工廠工作緊缺,不想孩子下鄉的父母更是一抓一大把,紡織廠裡有兩三個空缺都被搶光了,現在多的是手裡有錢都找不到工作坑買,那些家裡買不到工作的孩子,都隻能響應号召下鄉當知青去了。
林秀蘭跟姜國柱是萬萬不能接受閨女下鄉的,别的不說,下了鄉要下地幹活、挖大糞、割豬草,萬一不走運,被人壞了清白,那一輩子可就毀了!
林秀蘭想想那場景就受不了,她跟姜國柱對視一眼,夫妻倆心照不明,閨女要是不想下鄉,還有另一個留城的辦法,就是結婚。
這也是個不算辦法的辦法,比起下鄉來,當父母的還是能接受閨女出嫁的。
林秀蘭立馬着手給閨女安排相親,對此,姜雲窈接受良好,相親就相親呗,相親而已又不掉塊肉,她還有閑情雅緻到外面逛街。
一場雨後,雨過天晴,幸福裡胡同外梧桐樹被雨水沖刷的翠綠欲滴,胡同熱熱鬧鬧的,孩子們蹦蹦跳跳牽着父母手去上學。
在這滿是人間煙火的氣氛中,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的姜雲窈刷牙洗臉,美美吃了碗西紅柿雞蛋面,又炫了一搪瓷杯麥乳精,擦了香香雪花膏,背着手溜溜哒哒出了家屬院。
姜雲窈先去供銷社買了半斤雞蛋糕,等她從供銷社出來,路過江城公安局,紅磚牆上用石灰刷了白,公安局門口鮮豔的六個大字,兩個面容嚴肅的公安拿着卷宗匆匆離去。
姜雲窈啃了口手裡的雞蛋糕,估摸着許秋染就在裡頭,幹脆蹓跶到附近小公園裡,坐在回廊的木凳上,一邊晃腳一邊欣賞風景,突然對面走過來一個男人。
男人幹瘦如柴,身上衣服不知道打了好幾個補丁,罩在身上緊巴巴的,還短了一截,他陰測測打量下啃雞蛋糕的姜雲窕,饑餓的咽了下口水,幾步蹿過來搶了姜雲窈的雞蛋糕就跑了,邊跑還邊往嘴裡塞。
姜雲窈漂亮的杏眸瞪圓了,不是,大白天還有搶東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