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的臉瞬間爆紅，像被當衆剝光了衣服。沈錦程的話像一把尖刀，精準地挑開了他極力掩飾的、連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心思。“閉嘴！你再胡說八道就給我出去！”他惱羞成怒地低吼。

“急了？被我說中了？”沈錦程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開心，露出那顆虎牙，“行行行，我不說了。不過作為兄弟，我得提醒你，季敬禹那種人，背景深得很，水也深得很。玩玩可以，别動真感情，小心最後骨頭渣都不剩。”他的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就在這時，茶水間的磨砂玻璃門被推開。

季敬禹站在那裡，手裡拿着一個空咖啡杯。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的高領羊絨衫，外搭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外套，整個人少了幾分平日的鋒利，多了幾分冷峻的優雅。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劍拔弩張的兩人，最後落在林序南因羞憤而漲紅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難辨。

“季主編。”林序南像被抓到作弊的學生，聲音幹澀。

“季主編，真巧。”沈錦程瞬間切換成社交模式，笑容燦爛地打招呼，仿佛剛才那個毒舌的人不是他。

季敬禹微微颔首，算是回應。他走到咖啡機前，動作流暢地取出咖啡膠囊，放入，按下開關。機器運作的嗡鳴聲打破了茶水間詭異的沉默。

“林序南，”季敬禹背對着他們，聲音聽不出情緒，“下周二去環保影展的行程确認郵件，發給我一份。”

“好的，季主編，我馬上發。”林序南連忙應道。

“嗯。”季敬禹應了一聲，咖啡接滿。他沒有再看兩人，端起杯子，徑直走了出去。自始至終，他沒有對沈錦程的出現表示任何多餘的興趣或疑問，仿佛他隻是空氣。

直到季敬禹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林序南才松了口氣，後背出了一層薄汗。

“看到了嗎？”沈錦程壓低聲音，對着季敬禹離開的方向努努嘴，“這種無視才是最頂級的傲慢和輕視！他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連問都懶得問一句我是誰。在他眼裡，除了他的‘工作’，其他都是塵埃。”他拍了拍林序南的肩膀，語氣帶着一絲憐憫，“兄弟，你确定要飛蛾撲火？”

林序南沉默地看着季敬禹消失的方向，心裡五味雜陳。季敬禹的冷淡和無視，确實像一盆冷水，澆熄了他被沈錦程挑起的羞惱，但也更激起了他某種不服輸的念頭。他不信季敬禹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冰冷無情。那晚的未竟之吻和車内的脆弱，不是假的！

“我的事，我自己有數。”林序南推開沈錦程的手，語氣帶着少有的強硬，“謝謝你的甜品，但以後…别突然跑來我公司了，影響不好。”

沈錦程愣了一下，随即誇張地捂住胸口：“哇哦，為了季魔王趕我走？重色輕友啊林序南！”他做出一副受傷的表情，但眼神裡卻帶着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行行行，我走！不過記住我的話，保護好自己。”他端起幾乎沒動的咖啡一飲而盡，潇灑地擺擺手，“走了！周末愉快！祝你…約會順利？”他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和一陣古龍水風，轉身離開了。

林序南站在原地，手裡還捧着那盒精緻的栗子蒙布朗，卻覺得索然無味。沈錦程的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子裡盤旋。他甩甩頭，拿起手機，看到蘇洛幾分鐘前發來的信息：

[蘇芮：搞定！獨立廳B，周日下午三點，《永恒之光》！放映結束可以直通旁邊咖啡館的VIP區，安靜人少！(加油.)]

附：影院平面圖（紅圈标注位置）

看着“情侶座”被劃掉又特意标注的“最佳觀影位”，林序南臉上剛褪下去的熱度又有點回升。他深吸一口氣，點開了和季敬禹的微信對話框。指尖懸在屏幕上，心跳如擂鼓。沈錦程的警告還在耳邊，但昨夜季敬禹指尖觸碰屏幕的溫柔畫面和那近在咫尺的溫熱氣息，給了他孤注一擲的勇氣。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邀請，反複檢查措辭，确保它聽起來專業、得體，純粹是出于感謝：

[林序南：季主編，打擾了。非常感謝您對個展的全力支持和推薦環保影展的機會。不知您周末是否方便？新開的‘觀星者’藝術影院有部口碑不錯的歐洲藝術片《永恒之光》上映，獨立廳的觀影效果據說非常好。如果您有興趣，我想請您一起觀看，就當是一點小小的謝意。時間在周日下午三點。]

信息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像一聲驚雷在他耳邊炸開。林序南立刻把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仿佛那是個燙手山芋。他不敢看，也不敢想象季敬禹會如何回複。拒絕？無視？還是…接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長。辦公室裡的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都變得模糊不清，林序南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桌上那個沉默的手機上。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裡沉重而快速地跳動。

十分鐘…二十分鐘…就在林序南幾乎要放棄希望，以為石沉大海時，手機屏幕終于微弱地震動了一下。

他幾乎是屏住呼吸，顫抖着手翻過手機。

屏幕亮起，一條新信息靜靜地躺在通知欄。

[季敬禹：好，地址發我。]

簡簡單單五個字，沒有多餘的情緒，沒有疑問，甚至沒有一個表情符号。

但林序南卻像被巨大的驚喜砸中，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膝蓋再次撞到桌底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引得周圍的同事紛紛側目。

他卻顧不上了。季敬禹答應了！

那個在走廊裡落荒而逃，在車裡用“晚安”劃清界限的季敬禹，答應了他的邀約！

巨大的喜悅和難以置信瞬間沖垮了沈錦程帶來的所有疑慮和不安。林序南緊緊握着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眼中跳躍成一片璀璨的金色。

他知道，這把鑰匙，終于插進了鎖孔。周日，将是揭開一切謎底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