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的信息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蘇洛的手機屏幕上激起漣漪。幾乎是下一秒，她的回複就跳了出來：

[蘇洛：剛躺下！啥事？跟季主編有關？(吃瓜）]

林序南看着那個八卦的表情包，緊繃了一晚的神經莫名松弛了一點。他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

[林序南:嗯…想問問，新開的那個‘觀星者’藝術影院，你熟嗎？聽說他們的獨立放映廳很不錯。]

[蘇洛：！！！(震驚) 你要請季主編看電影？！(星星眼.)]

[蘇洛：熟！太熟了！我閨蜜是那兒的運營！你想幹嘛？包場？燭光晚餐？快說！(搓手手.)]

蘇洛的直白和熱情讓林序南耳根發燙，但同時也給了他一絲勇氣。他把自己模糊的計劃和盤托出：想以感謝季敬禹對個展的傾力支持為名，邀請他周末去“觀星者”看一部冷門但口碑極佳的歐洲藝術電影。

選片、時間、甚至映後可能聊天的咖啡館，他都做了功課。他需要蘇芮幫忙确認獨立放映廳的包場細節和最佳觀影位置——要私密，但又不能顯得刻意。

[林序南：…就是這樣。别想歪，就是工作感謝。他應該不會拒絕這種…正常的社交活動吧？]

[蘇洛：(白眼) 林序南同學，你這‘正常社交活動’的精心程度快趕上求婚策劃了！(偷笑.) 包在我身上！我明天一早就問！保證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不過…(壞笑) 你确定隻是‘感謝’？]

林序南沒再回複，把發燙的手機丢在一邊。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着那件深灰色西裝。感謝？當然不全是。

那未竟之吻的灼熱氣息，季敬禹車内疲憊隐忍的側影，還有那句冰冷閘門般的“晚安”，像藤蔓一樣纏繞着他。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在公開場合、工作關系之外，能剝開季敬禹堅硬外殼的機會。藝術影院昏暗私密的空間，共同的興趣話題，或許就是那把鑰匙。

接下來的兩天，林序南在雜志社的狀态堪稱“靈魂出竅”。他機械地處理着個展後續的報道、讀者反饋，以及新分配下來的采訪任務。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主編辦公室的方向。

季敬禹似乎恢複了常态，甚至比之前更忙，電話會議一個接一個，進出辦公室的步伐又快又穩，仿佛那晚走廊裡的失控和車内的脆弱從未發生。他對待林序南的态度也回歸了純粹的上司模式：布置任務，指出不足，簡潔肯定。那件被林序南送去幹洗後熨燙得筆挺的西裝，季敬禹也隻是在收到時淡淡說了句“謝謝”，便挂回了衣架。

這種刻意的、近乎完美的“正常”，反而像一層薄冰，讓林序南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确定自己必須打破它。

周五下午，林序南正在電腦前修改一篇關于新銳裝置藝術家的評論稿，一個熟悉的大嗓門伴随着古龍水的氣息突然在安靜的辦公區炸開：

“Surprise! 小林同學！”

林序南手一抖，差點删掉剛寫好的段落。擡頭，果然是沈錦程。他今天換了身更騷包的酒紅色絲絨西裝，搭配黑色高領衫，栗色卷發打理得一絲不苟，脖子上挂着個更高級的訪客通行證，正笑嘻嘻地靠在他的隔斷上，手裡還拎着個印着知名甜品店Logo的紙袋。

“錦程？你怎麼又…”林序南下意識地看向主編辦公室——門關着，季敬禹應該在裡面。

“什麼叫‘又’？我沈大少來看發小還得預約？”沈錦程把甜品袋放在林序南桌上，發出“咚”的一聲，引得周圍幾個同事側目。他毫不在意，目光掃過林序南的工位，落在他電腦屏幕上的稿子，“啧啧，還在給季魔王當苦力呢？看看這黑眼圈，資本主義的剝削啊！”

林序南趕緊把他往茶水間拉：“小聲點！我們在上班！”

“怕什麼？”沈錦程被他拽着走，嘴上不饒人，“我又不是來挖角的。喏，給你帶的，你最愛吃的栗子蒙布朗。”他把甜品袋塞進林序南懷裡，動作帶着不容拒絕的親昵。

茶水間裡，沈錦程熟門熟路地找到最貴的咖啡膠囊塞進機器。“怎麼樣？那個環保影展的事定下來沒？”他倚着流理台，手腕上的卡地亞藍氣球在燈光下晃眼，“季魔王沒反悔吧？”

“定了，下周簽合同。”林序南打開甜品盒，濃郁的栗子香飄散出來，稍微緩解了他緊繃的神經。沈錦程雖然嘴巴毒，但從小到大的關心是真的。

“算他還有點眼光。”沈錦程哼了一聲，接過咖啡，“不過那種野外拍攝又苦又累，蚊蟲叮咬風吹日曬的，你細皮嫩肉的受得了？要不要我贊助你一套頂級戶外裝備？我爸剛贊助了一個登山隊，東西都是頂配。”

“不用，雜志社有裝備。”林序南拒絕。沈錦程這種用物質表達關心的方式他早已習慣，但現在他更在意的是另一個計劃。

“行吧，随你。”沈錦程聳聳肩，抿了口咖啡，突然湊近，琥珀色的眼睛裡閃着八卦的精光，“說真的，上次我走了之後，季魔王沒為難你吧？他聽到我說他壞話了沒？”

林序南想起季敬禹後來叫他去辦公室給的機會和那句關于“沈氏風格太商業化”的評價，含糊道：“沒有，季主編…挺公事公辦的。”

“公事公辦？”沈錦程嗤笑，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林序南的胸口，“我看你是被他的美色迷昏頭了！他看你的眼神可一點都不‘公事’！”

林序南的心猛地一跳：“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沈錦程挑眉，那顆淚痣都帶着戲谑，“上次我來，他打斷我們說話那會兒，看我的眼神，啧啧，跟防賊似的！還有後來他叫你進去，是不是給了你點甜頭？比如…那個環保展的機會？”他一臉“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

林序南語塞。沈錦程的敏銳有時精準得可怕。

“看吧！”沈錦程得意地晃着咖啡杯，“我就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肯定是對你有企圖！這種道貌岸然的上司我見多了，先用資源吊着你，然後…”

“沈錦程！”林序南聲音陡然拔高，帶着被戳中心事的惱怒，“季主編不是那種人！他…”他卡住了，無法解釋季敬禹的矛盾行為。

“他什麼？”沈錦程步步緊逼，聲音壓低卻更具穿透力，“小林，你是我穿開裆褲就認識的兄弟。你騙不了我。你看他的眼神，跟懷春少女一樣！還有你身上這味兒，”他湊近林序南的脖頸嗅了嗅，“啧，連香水都換成他常用的雪松調了？模仿是崇拜的最高形式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