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巴上的傷疤...”他鬼使神差地問出口,随即後悔自己的冒昧。
季敬禹卻意外地沒有生氣。“十二歲,”他摸了摸那道疤,“試圖翻牆逃課去見一個攝影展,摔下來的。”
林序南忍不住笑了:“沒想到季主編也有叛逆期。”
“比你想象的要叛逆得多。”季敬禹的聲音裡帶着罕見的輕松,“十五歲時,我把父親收藏的一幅畫偷偷帶出去,想臨摹。”
“然後呢?”
“然後發現我根本沒有繪畫天賦。”季敬禹聳聳肩,“畫被雨水淋濕了一角,我被禁足一個月。”
林序南笑出聲,随即被自己放肆的反應吓了一跳。但季敬禹隻是靜靜地看着他,眼中閃爍着林序南從未見過的光芒。
“你應該睡了。”最終季敬禹站起身,“明天還要上班。”
“季主編,”林序南在他走到門口時突然開口,“謝謝你...收留我。”
季敬禹的背影頓了頓。“叫我敬禹吧,"他沒有回頭,"至少在家裡。”
門輕輕關上了,但季敬禹的氣息還留在房間裡,混合着安神茶的香氣,萦繞在林序南的鼻尖。他慢慢躺下,發現自己不再害怕回到那個噩夢了。
第二天早晨,林序南被陽光和咖啡的香氣喚醒。他迷迷糊糊地走到樓下,發現季敬禹已經在廚房忙碌。主編大人今天穿了淺灰色家居褲和白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早。”季敬禹頭也不回地說,“咖啡在桌上。”
林序南愣在原地。這個居家的季敬禹與他認識的工作狂主編判若兩人——頭發微微蓬亂,赤腳踩在木地闆上,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敞開着,露出一小片鎖骨。
“雞蛋要幾分熟?”季敬禹問,熟練地翻動着平底鍋裡的食物。
“呃...全熟?”林序南不确定地回答。
季敬禹回頭看了他一眼:“說謊。你明明喜歡溏心蛋。”
“你怎麼知道?”
“公司午餐。”季敬禹簡短地回答,轉身繼續烹饪,“還有,你拿咖啡時總是加半勺糖,但喝奶茶卻要七分糖。”
林序南的耳根發熱。他從未想過季敬禹會注意這些細節。
早餐在陽光明媚的餐廳進行。季敬禹做的溏心蛋完美無缺,吐司烤得金黃酥脆。林序南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意識到自己正穿着季敬禹的衣服,坐在季敬禹的家裡,吃着季敬禹做的早餐。
這個認知讓他差點被咖啡嗆到。
“你公寓的事,”季敬禹放下報紙,“我聯系了物業朋友,最快三天能修好。”
“三天?”林序南瞪大眼睛,“那我得去找個酒店...”
“住這裡。”季敬禹的語氣不容置疑,“客房空着也是空着。”
林序南想說這太打擾了,想說他們隻是上下級關系,想說這不符合任何職場規範...但最終他隻是點了點頭:“謝謝。”
早餐後,兩人各自準備上班。林序南站在客用洗手間裡,對着鏡子打領帶——季敬禹今早借給他的一套深藍色西裝,意外地合身。
“需要幫忙嗎?”季敬禹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林序南轉身,發現主編大人已經穿戴整齊,正靠在門框上看着他笨拙地擺弄領帶。
“我...不太會打溫莎結。”
季敬禹歎了口氣,走上前來。“擡頭。”他命令道。
林序南乖乖仰起臉。季敬禹的手指靈巧地繞過領帶,偶爾擦過他的下巴,觸感溫暖而幹燥。他們靠得太近了,林序南能聞到季敬禹須後水的味道,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細小陰影。
“好了。”季敬禹退後一步,審視自己的作品,“今天下午三點有個編輯會議,資料在你郵箱。”
一瞬間,他們又回到了上下級關系。林序南點點頭:“我會準備好的。”
兩人一起走向車庫時,季敬禹突然停下腳步。“等等,”他轉身回到屋内,片刻後拿着一個精緻的領帶夾回來,“用這個,配你那對袖扣。”
林序南接過領帶夾,發現上面刻着細小的藤蔓花紋,與他袖扣的設計如出一轍。"這是..."
“一套的。”季敬禹簡短地說,轉身走向車子,“别弄丢了。”
去公司的路上,林序南忍不住偷瞄駕駛座上的季敬禹。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線。昨晚那個會做安神茶、會分享童年糗事的季敬禹仿佛隻是一個夢,現在坐在他身邊的是那個一絲不苟的主編大人。
但林序南知道,那道裂縫已經出現。在季敬禹完美的表象下,是一個會為噩夢中的實習生泡茶、會記得他咖啡加半勺糖、會把珍藏的領帶夾借給他的真實的人。
而更可怕的是,林序南發現自己迫切地想要了解那個真實的季敬禹——不僅僅是作為上司,而是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有過去有秘密的完整的人。
這個念頭讓他心跳加速,不得不轉頭看向窗外,以免被身旁的人察覺自己發燙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