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眼中閃爍着驕傲的光芒。“轉一圈我看看。”
林序南僵硬地轉身,昂貴的面料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會不會太...招搖了?”
“這叫得體,南南。”林母起身為他整理領口,“記住,在藝術圈,你的着裝就是你的第一張名片。”她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肩膀,“季敬禹會對你刮目相看的。”
林序南的心跳漏了半拍。“這隻是工作而已。”
“是嗎?”林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為什麼答應買這套西裝?”
結賬時,林序南的銀行卡幾乎被刷爆。但他堅持要自己支付那“一半”,相當于他四個月的工資。
“值得的。”離開前,林母親鼓勵林序南,“今晚你會是最耀眼的那個。”
傍晚,林序南站在公寓樓下等季敬禹時,不停地調整領結。這套西裝确實讓他看起來像個真正的藝術界精英,但也讓他感到一絲不自在——仿佛在扮演某個不是自己的角色。
黑色轎車準時出現。車窗降下,季敬禹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暫停留,眉毛幾不可察地上挑了一下。“上車。”
車内彌漫着皮革和雪松的氣息。季敬禹今天穿了定制晚禮服,絲質領結完美地貼合頸部線條,袖扣在路燈下閃着冷光。與林序南的精心裝扮相比,季敬禹的優雅仿佛與生俱來。
“袖扣。”季敬禹突然遞給他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林序南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對簡約的銀色袖扣,造型是纏繞的藤蔓。“這...”
“給你的。”季敬禹目視前方,“晚宴上很多人會注意細節。”
林序南小心地戴上袖扣,冰涼的金屬貼着手腕。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西裝是我媽堅持要買的。我本來打算租一套。”
季敬禹轉頭看他一眼,似乎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坦白感到意外。“衣服很襯你。”他簡短地回答,但語氣比平時柔和。
晚宴在城中最貴的酒店頂層舉行。燈光、香水和交談聲如潮水般湧來。林序南跟在季敬禹身後,像個影子。他試圖記住那些拗口的名字和頭銜。
前半小時還算順利。季敬禹像一位經驗豐富的舞者,在賓客間遊刃有餘地周旋。林序南努力扮演好配角角色,微笑、點頭、偶爾附和幾句。
直到他遇到了德藝畫廊的趙德明——一個以将藝術包裝成奢侈品而聞名的商業畫廊老闆。
“年輕人,聽說你對‘商業化藝術’很有意見?”趙德明直接遞給他一杯紅酒。
林序南的手指僵在半空。他下意識看向季敬禹,卻發現主編正被幾位重要客戶圍住。
“我...沒說過...”他結結巴巴地接過酒杯。
“别緊張,”趙德明大笑,“你們季主編上次拒絕我們的合作提案時,可是引用了你的觀點——‘藝術價值不應由市場定價’。”
林序南的臉燒了起來。他沒想到季敬禹會在正式場合引用他的話。
“我隻是認為...”他小心地選擇措辭,“藝術創作和商業推廣應該保持适當距離。”
"哦?"趙德明眼中閃過興味,“那你覺得畢加索、達利這些大師就不懂商業了?”
“那不一樣,”林序南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他們是在創作完成後才考慮市場,而不是為了迎合市場改變創作。"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周圍幾個人的目光已經轉向這邊。
趙德明的笑容變得危險:“年輕人,沒有我們這些‘商業販子’,多少藝術家得餓死?你這種理想主義——”
“理想主義怎麼了?”林序南突然忘記了自己“少說話”的承諾,“是理想主義讓藝術不被資本完全吞噬。您畫廊去年推出的‘快餐藝術’系列,把創作過程壓縮到三天一幅,那叫藝術還是流水線産品?”
宴會廳的一角突然安靜下來。就在這時,一個侍者匆匆經過,林序南轉身時手肘不慎碰到了托盤。一杯紅酒不偏不倚地傾倒在趙德明雪白的襯衫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趙德明的表情從震驚轉為暴怒。
“對不起!我...”林序南手忙腳亂地抓起餐巾。
“季主編!”趙德明咆哮,“你的人該學學基本禮儀了!”
季敬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林序南身旁,一隻手輕輕搭在他後背上。“真是抱歉,趙總。”他遞上一張名片,“明天我讓助理聯系您,L家最新季的定制西裝,算我們雜志社的一點心意。”
這場風波最終以趙德明憤然離場告終。林序南站在角落,恨不得鑽進地縫。
出乎意料的是,季敬禹嘴角微微上揚:“環保影展的蘇雯很喜歡你。她剛才問我,能不能借你去給她的學生做場講座。”
回程的車上,林序南仍處于興奮狀态。“蘇教授說我可以随隊去亞馬遜雨林拍攝!還有...”
他突然停住了。季敬禹靠在座椅上,閉着眼睛,領結松開,露出修長的脖頸。在昏暗的車燈下,他看起來疲憊而真實。
“季主編?您還好嗎?”
季敬禹緩緩睜開眼睛:“社交場合總是耗神。”他搖下車窗,讓夜風吹散酒氣,“你今晚表現不錯。”
“我差點毀了整個晚宴。”
“但你赢得了蘇雯的賞識。”季敬禹望着窗外飛逝的燈光,“知道為什麼嗎?”
林序南搖頭。
“因為她看慣了那些圓滑世故的藝術家,已經很久沒遇到像你這樣的——"他停頓了一下,"純粹的人。”
車駛過一盞路燈,刹那間照亮了季敬禹的側臉。林序南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神近乎溫柔。
“有時候,”季敬禹繼續說,聲音幾乎被引擎聲淹沒,“我羨慕你能永遠說真話。”
車子在林序南的公寓樓下停下。季敬禹坐直身體,整理領結。林序南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他突然想起什麼:“袖扣...”
“留着吧。”季敬禹說,很适合你。”
回到家,林序南小心翼翼地将袖扣放進一個絲絨小盒——那是他存放珍貴物品的地方。他摸了摸身上昂貴的西裝,第一次覺得母親的堅持或許是對的。有些場合,确實需要适當的“包裝”。但今晚真正打動季敬禹和蘇雯的,卻是他最真實、最不加修飾的部分。
手機震動。季敬禹的消息:「下次見趙德明,離酒水遠點。」
林序南對着屏幕傻笑。他知道自己應該回複一個專業的“收到,謝謝季主編”但手指不受控制地打出了心裡話:「今晚謝謝您。不隻是為了蘇教授的事,還有...站在我這邊。」
三分鐘後,回複來了:「睡吧。明天還有很多工作。」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但林序南卻讀出了某種默許——關于今晚那個短暫的、真實的瞬間,關于他們之間那些無法言明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