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一覺昏睡了快半個月。柏塵竹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期間他餓醒了還能努力爬起來吃兩口,不然這會兒墳頭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他若有所覺,看了眼胳膊,那天被抓到的痕迹已經完全沒有了。
手機上有密密麻麻的消息,學校老師的,同學的,朋友的,還有唐钊的。
唐钊最新的消息來自幾天前,大片大片的文字看得柏塵竹眼花,隻看到前面一句:老師,末世真的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
柏塵竹默不吭聲咬着幹巴巴的餅幹,被膠帶封好的窗外,隐約能看到蠕動的藤條落下的陰影。
網上鋪天蓋地在讨論這次來勢洶洶的急病,他們不再認為這隻是‘新型狂犬病’。因為狂犬病不會讓人喪失神智,更不會讓人變得力大無窮,見什麼咬什麼,還偏好追着活人咬。
喪屍!這是喪屍!無數人有了同一個想法。
這隻是初代的喪屍。柏塵竹心情沉重,指尖滑着屏幕,浏覽着網頁。興許是現實裡都遇上了麻煩,還在上網的人已經變得很少了,消息延遲得十分厲害。
官方的通告紅得亮眼,置頂在所有網頁上方,呼籲大家盡量在家,減少出行,謹防感染。
在這場變異裡,異能者、普通人以及喪屍在數量上就像一個金字塔般,巨大的差異落在現實裡就造成了處處可怕的危險。
在‘上輩子’,柏塵竹事務繁忙,又遇上家裡人去世,如果不是因為聽到辦公室有人說裡面的配角和他同名,他甚至不會粗略的看一遍幾百萬字的書。
因此柏塵竹隻記得大概,隻隐約記得異能者和喪屍在某種程度是反方向的極端變異。
喪屍會得到小強般打不死、無比強悍的身軀,而作為人的精神消失殆盡,僅保留作為動物的本能,淪為隻想滿足食欲的行屍走肉。
異能者則相反,不僅保留了作為人的理智,甚至在體質、精神方面都得到了無比的增強。
至于怎麼增強,柏塵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在記憶裡翻找出一點線索:後期的江野五感強得可怕,從高空摔下去都死不掉那種。
嗯……畢竟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
但是異能者那麼多,看起來卻沒有多他一個。柏塵竹握了握蒼白的手掌,再次感覺到了濃厚的無力。
甚至比被咬之前變得更虛弱了。
不過沒關系,按照一般規律,隻要他躲在家裡哪都不去,加上提前囤的物資,苟一段時間不成問題。柏塵竹自信想着。
笃笃聲從窗外傳來。柏塵竹擡眼看去,沾血的花藤玩似的戳着玻璃。柔軟的、美麗的、碩大的粉玫瑰伸過來,隔着玻璃窗‘看’着他。
玫瑰?
怎麼和夢裡的……不對!那不是夢!柏塵竹反應過來,死死盯着那玫瑰花,渾身僵直,脊背發寒。
它怎麼下來了!
似乎感覺到他的注視,越來越多的花藤慢吞吞‘遊’了下來,尾端無聲地垂吊在窗戶上,像龐大的蛇群,倒立着身軀齊齊看着他。
它們搖晃着,散發着一個訊息:餓。
除了人,被病毒感染了的動植物,也會出現類似人類的情況。柏塵竹内心慌亂,面上卻平靜地和窗外的花藤‘對視’着。
或者說,他腦子已經短路了。
他身上穿着睡衣,腳上穿着棉拖,就連做準備的時間都沒有。柏塵竹随手找了件外套穿上,邊往門口靠,邊盡可能往兜裡裝多點吃的。
沒辦法了,本以為在家裡放好吃的就能躲一陣子,沒想到怪物找上了門,再留下去,他也得變成屍幹。
當斷則斷!
或許是他的行為動作看起來太過溫吞緩慢,以至于直到柏塵竹猛地拉開門逃跑那一刻,智力低下的花藤才反應過來這個熱騰騰的‘食物’想要跑。
玻璃被藤蔓穿透,在清脆的響聲裡碎成滿地晶瑩。
迫不及待湧進來的花藤被拍上的客廳鐵門阻止,不甘心地密密麻麻繞着鐵門爬行,試圖找到鑽出去的縫隙。
柏塵竹急急從水泥樓道下去,二樓樓梯口淌了一地的血,血迹滑不溜秋,他穿着拖鞋踩下去,猝不及防摔在水泥地面上,手掌和後背染上大片的血污。柏塵竹腦子都空白了一瞬,唯有尾椎骨的疼痛很是真實。
二樓鐵門大開着,柏塵竹咬牙忍下喉頭的驚呼,他眼皮子一跳,小心翼翼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轉了個彎。
那戶人家家裡有窸窸窣窣的響聲。想到不久前遇到的神情恍惚的中年婦女,柏塵竹咽了口唾沫,放輕了動作往一樓跑去。
甫一轉角,他動作定住,面色蒼白,額頭滲出冷汗來。
隻見面前靜靜立着朵有人類半身那般大的粉白相間的玫瑰花。那朵怪花層層綻開,露出了裡頭變得像鋼針一樣尖銳的花蕊,和他打了個照面。
仿佛故意在這裡等着食物送上門。
它緩緩扇動着層層美麗的花瓣。
——好香。
柏塵竹竟隐隐約約感覺到這株變異花藤的想法,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遲疑地往後退了半步。
——想吃。
再次‘聽’到這聲音,柏塵竹毛骨悚然,額上的冷汗順着太陽穴往下流,他再次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腳後跟撞到階梯面,沾了血的拖鞋底濕滑,那半步沒踩實。
長着巨花的藤像箭一般朝他射過來,柏塵竹仰面滑摔在樓梯上,尾椎骨撞到水泥地面上,誤打誤撞避開了巨花的血盆大口。
“嘶!”摔了兩回的柏塵竹疼得吸了口氣,反應過來後迅速轉身,往上爬了兩級樓梯,怪花一擊不成,再沖着他後背俯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