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塵竹去超市裡買了一大袋子食物,拎着回了家。
居民區放二十年前曾是人人豔羨的房子,但現在跟不上時代了,樓下既沒有電子門,也沒有電梯,全靠人腿一層層走上去,好在整套房子最高不過六層。
廣告密密麻麻貼在水泥樓梯間上,因為建樓材質問題,樓道裡冷冷的,透着股涼意。
柏塵竹家在三樓,他走到二樓和三樓間時,意外發現一個神情恍惚的中年婦女抱腿坐在樓梯上。
是二樓的住戶。
柏塵竹裝作沒看到,擡腿想從她身邊跨過去,女人猛地伸手。柏塵竹反應極快,迅速退回樓道間。
兩方互相打量着,柏塵竹攥緊了購物袋的提手。
女人忽然樂呵呵開口,朝他打招呼:“娃放學了?今天怎麼那麼快回來啊?”
又是一個‘熟人’。柏塵竹拿捏不準女人和原身的關系,沒有吭聲。
女人便坐在那發呆,四五十歲的樣貌,看那茫然的神色卻和七老八十的癡呆老人差不多,她詭異地吊起兩邊唇角,“娃買什麼好吃的了?你身上好香啊。”
她慢吞吞地聳動着鼻尖,神情陶醉。
柏塵竹條件反射擡手嗅了嗅身上衣服,并沒有聞到什麼氣味。
眼前陌生的中年女人搖搖晃晃站起身,像隻倔強的不倒翁,下了兩層台階,讓人看着就覺得驚險。
柏塵竹隐約覺出某種危機,警惕心起。
下一瞬,左歪右倒的女人如同青蛙般忽然躍起,五指成爪朝他撲來,姿态駭人。
柏塵竹往邊上一讓,她便撲了個空,迎面撞到牆上,被反彈到冰冷的水泥地面,咕噜噜從樓梯間滾下去,發出尖銳的叫聲。
猝不及防的攻擊讓人心跳急迫的要沖破嗓子眼,柏塵竹無意識深吸了幾口氣,側身靠近樓梯扶手往下看。
女人滾落在二樓。
就在柏塵竹猶豫着要不要下去查看時,女人沒事人一樣從地上爬起來,定定站在原地。她念叨着‘娃娃放學了’,往一樓去了,行動面貌和正常人基本沒區别。
——除了顯得過于呆滞外。
喪屍化已經開始了。柏塵竹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他轉身上了三樓放好東西後又離開,直到晚上買了一堆東西和藥物回來,反鎖了房門。
家裡是三房一廳。他自己住着一間,兩間雜物房,柏塵竹用所有錢買了足夠的食物堆滿了地方。
網上依舊歲月靜好。
柏塵竹一目十行看完網上的消息,不乏有人讨論新的傳染病,官方隻說是新型狂犬病,目前沒有因新型狂犬病去世的人,所以隻需對症吃藥治療。
柏塵竹猶豫一二,手指在屏幕上動了幾下。
消息發出去不到三秒,就收到了紅色警告:您的賬号因傳播不實消息禁言72小時,請耐心等待。
啧,算了。
柏塵竹關了手機倒頭就睡,他自顧不暇,哪還有多餘的精力弄别的事情,拯救世界的事情還是給别人幹去吧。
自那天從醫院回來後,柏塵竹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會從夢裡醒來外,其他時候都在昏睡。
明明體檢沒有顯示任何大問題,可虛弱的身體壓根不受控制,睜眼閉眼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黑的。
他就像渴水的魚,離了睡眠就活不下去。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幾天,柏塵竹終于‘醒’了。
他并沒有睜開眼,靈魂飄在半空,喝醉酒一樣晃悠,隐隐約約能看到房中物品的輪廓——包括這具身體的。
隔着厚厚的天花闆,柏塵竹聽見樓上有吵鬧聲,有尖叫聲,最後歸于平靜。
想上去看看。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柏塵竹就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輕易穿越了鋼筋水泥鑄就的天花闆,‘看’到了樓上的場景。
住在四樓的是一家三口,女主人很愛花,在陽台種滿了粉白相間的爬藤玫瑰,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止步在三樓的窗戶上方,十分浪漫,讓路人紛紛駐足拍照,一度成為網紅景點。
而現在那些美麗的玫瑰從陽台爬進了四樓屋内,像蛇一樣蠕動着,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個屋子内部,把這裡當做了‘巢’。
那家子人的屍體被藤條戮穿,鮮血灑滿拼花地闆。
他們被捆的嚴嚴實實,藏在了‘巢穴’深處,無數藤條紮在屍身上,蛇一般咕咚咕咚蠕動吞吃着什麼,屍身漸漸癟得像發皺的人皮氣球。
女主人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看着陽台外邊,瞳孔潰散,面色幹癟鐵青,似在求救,瞳眸殘存着死前的驚恐絕望。
柏塵竹猝不及防‘對’上那雙無神的眼睛,漆黑的漩渦要把他往深淵帶去,猛地渾身一震,他從床上掙紮着醒來,捂着腫痛不已的額頭一口接着一口的大喘氣。
那是什麼怪物?柏塵竹捂着胸口急促喘息,緩過勁來後狠狠咬了自己食指一口,滲血的牙印伴着刺痛,告訴他這并不是又一個夢中夢。
“好險,隻是夢。”柏塵竹安慰着自己。
肚子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柏塵竹想到屋子裡還有不少吃的,雙腿才沾到地闆,小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愣住了,詫異地看向自己的下半身。半晌緩了緩,才喘着氣撐着床沿站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醒來後感覺這具身體更不中用了。
柏塵竹簡單洗漱,及拉着拖鞋走到大廳去覓食,無意間眼角一瞥,卻發現窗戶外垂下不少翠綠的玫瑰藤條,葉片簌簌搖着,像在和他打招呼。
夢裡看到的場景還在眼前晃,柏塵竹心髒要跳出嗓子口去。他連忙上前關上玻璃窗,用膠帶死死封住窗。邊找了餅幹囫囵吃着,邊打開手機一看。
距離去醫院那天已經過了快半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