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你們被卷進來。”福爾摩斯壓低聲音說道。
“華生醫生很關心你,勝過關心他自己。難道你覺得我們會再讓你一個人去身涉險境嗎?”
福爾摩斯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他盯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底裡去。在這樣直白而專注的注視下,瑪麗絲不由得臉色作燒。
終于福爾摩斯歎了口氣:“你跟我來吧,這裡不太方便講話。”
“福……”
他故意提高聲音,用街上行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親愛的女士,見到你真是太開心了。請你到我那裡坐坐吧,我的妹妹在等待你呢。”
瑪麗絲帶着滿肚子疑惑走在福爾摩斯身後。他好像對這裡的地勢很熟悉,繞過幾條七彎八繞的小巷子,腳步絲毫不拖泥帶水。終于,他在一段破破爛爛的栅欄前停了下來,響亮地吹了一聲口哨。
沒過幾分鐘,一個衣衫褴褛的流浪漢走過來:“巴斯爾船長。”
“你好,老道林。這幾天沒有可疑的人來過這裡吧?”
“沒有,船長。這是鑰匙。”
福爾摩斯接過那把小鑰匙,示意瑪麗絲往另一個方向走。一直到他們穿過一道鎖得很嚴實、看上去已經廢棄多年的木門,又走上門後吱呀作響的樓梯,福爾摩斯才向瑪麗絲解釋道:“這裡是我在倫敦的落腳點之一。那個流浪漢住在這附近,很可靠。一旦我在報紙上看見巴斯爾船長這個名字,就能知道哪裡出事了。”
她注意到相比于貝克街,這個地方離華生的診所要近得多。很顯然福爾摩斯對落腳點的選擇十分慎重。
二樓的空間狹小,擁擠到簡直像是用閣樓改造成的雜物間。一條長長的橡木橫杆占據了整面牆前面的地方,水手穿的短上衣、神職人員的長袍,各種僞裝用的衣服被挂在上面,瑪麗絲甚至還看見了幾件花裡胡哨的女裝。她别過頭,打定主意不去想象福爾摩斯穿上那些衣服是什麼樣的。
靠着木窗有一張桌子,上面堆滿了雜物。當她發現福爾摩斯把散落的子彈和煙絲收到一邊時,才明白為什麼連華生這樣不拘小節的人也看不下去他波西米亞式的生活作風了。不過從那些随意地丢在地上而滿了灰塵的書本和報紙可以看出,福爾摩斯并不經常來這裡。
瑪麗絲好奇地四處打量,不知道福爾摩斯請她來這裡做什麼。
“還不錯吧?”福爾摩斯把一支有着倒鈎箭頭的标槍挪開,拉出把椅子讓瑪麗絲坐下,“我還從來都沒有讓别人來過這裡呢。”
“可惜這不像是個舒适的住處。”瑪麗絲誠實地回答。
“噢,我可不會在這裡久留,一般來換身衣服就走了。王小姐,你還記得上次我們會面時你帶來的消息吧?”
“當然。”瑪麗絲怎麼能忘記呢,自從那次會面以後他們就沒有再見過面,到現在已經一年有餘了。當她告訴她艾琳的建議是注意詹姆斯·莫裡亞蒂時,福爾摩斯隻是沉思着,并沒有做出什麼表示。盡管這一年來瑪麗絲也時常留心各類報紙上的報道,卻從來沒有讀到過這個名字。
“詹姆斯·莫裡亞蒂……”福爾摩斯倚在牆上,手指有規律地叩擊着身邊的桌面,“經過我的調查,我懷疑他和去年一起銀行家詐騙案有關。”
“是那個謝菲爾德市的銀行家嗎?”
福爾摩斯擡眼看了看瑪麗絲:“對,就是那個傑貝茲·布斯,雷斯垂德委托我去抓他。”
“當時我就在那艘船上!”瑪麗絲有點激動,“‘皇後’号客輪,那時候雷斯垂德探長還上船檢查了呢!”
“我應該想到這一點的。雷斯垂德發現布斯買了船票後,悄悄派偵探上船去調查他是不是真的在那裡。但事實上布斯買了兩張票,自己化名為阿奇博爾德·溫特,經常出現在甲闆上。這樣等雷斯垂德以為他讓布斯逃脫後,他就以溫特的身份繼續回到英國生活了。”
“所以你抓到他了?”
“是的,而且就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了他和莫裡亞蒂的聯系。他被捕後供認不諱,但在上法庭前就得了霍亂死掉了。”
“霍亂?”瑪麗絲不解地重複道,“當時船上也發現了霍亂病例而被隔離,結果那隻是誤診了。”
“但傑貝茲·布斯确實是死于霍亂,我親自參與驗屍的。”
“所以這和那位詹姆斯·莫裡亞蒂教授有什麼關系呢?”
“布斯死後,那六千英鎊的下落就不得而知了,我嘗試着追蹤他的銀行賬戶,但沒什麼收獲。而說到莫裡亞蒂,”福爾摩斯拿起他的懷表,若有所思地端詳了片刻,把上面挂着的一枚沙弗林摘下來放在手裡掂了掂,“這其實不是我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了。開膛手傑克那個案子之後,華生和我收到一本學術著作,作者就是莫裡亞蒂。現在我懷疑那是某種警告。我暗中調查了他這個人,把所有我能得到的信息都收集了一遍。”
“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嗎?”
“根本沒有,王小姐,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表面上看,他隻是一名普通的數學教授,薪資也不算特别高。但順着他的關系我發現了一個叫塞巴斯蒂安·莫蘭的退伍軍人,就在布斯死前不久,他從國外的賬戶收到了價值六千英鎊的支票。”
瑪麗絲驚叫起來:“所以說……”
福爾摩斯搖搖頭:“這一切都還隻是猜測,我還沒有弄清這背後錯綜複雜的聯系。不過我清楚他們早就盯上了我。現在華生碰到的事情雖然看上去隻是意外,但我擔心他們會利用華生逼我暴露;現在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
瑪麗絲握緊了拳頭:“福爾摩斯先生,請你讓我幫忙吧。”
“王小姐,現在貿然行動隻會讓他們更占優勢。”
“可是你和我說了這麼多,福爾摩斯先生,應該是出于對我的信任吧,”瑪麗絲堅持道,“我願意為朋友們冒險,至少——至少能讓你不是一個人在危險當中。”
福爾摩斯眼裡閃過一絲贊許的神色:“那如果我馬上提出來的計劃聽上去很荒謬,你應該也不至于急着拒絕?”
“你說吧,福爾摩斯先生,隻要我能幫上忙。”
“好的,王小姐,”福爾摩斯把手裡的沙弗林抛到桌上,“我需要你像布斯那樣捏造出一個全新的身份。一位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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