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也就是休·貝贊特被處以絞刑的第二天早上，我去貝克街拜訪了福爾摩斯。貝贊特是開膛手傑克這件事在東區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媒體顯然對這樣一個結果很不買賬，他們沒有對貝贊特的審判結果過多描述，反而每天都在放出小道消息說又有新的嫌疑人被抓捕了。流言蜚語不斷，憤怒的群衆瘋狂地寫信給蘇格蘭場和報社，極力想證明開膛手傑克是他們所說的神出鬼沒的惡魔，而逮不到他正是當局不作為的失誤。

說實話，我也有滿肚子的疑惑。福爾摩斯尚未和我仔細講述他的思路，對這件事的始末是一頭霧水。為什麼在背後指使的是萬斯·貝利？福爾摩斯是怎麼懷疑到他頭上的？還有休·貝贊特，這個舉止粗鄙的窮人（我在法庭上見過他），他怎麼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暴行呢？雖然福爾摩斯和我提到過肢解屍體的另有其人，但我仍是一知半解。如果開膛手傑克有兩個人，這樣行動不是更容易被發現嗎？懷着這些問題，我又踏上了那十七級台階，希望福爾摩斯能和我好好聊聊。

福爾摩斯正坐在餐桌旁，大口吃着面前蛋杯裡的煮雞蛋。看來他已經預料到了我的來訪，因為我平常坐的那張位子上放着一張打開的報紙，看見我，他揮揮手示意我去看那張報紙，自己則伸手拿起壁爐裡的撥火棍，用一小塊燒紅的煤炭把煙鬥點上了。

“你已經吃完早飯了吧？坐下來抽會煙吧，看看報紙，那上面有些你感興趣的新聞。”

那面報紙上并沒有什麼有意思的内容，隻在角落某個欄目裡寫着昨天有人從泰晤士河裡打撈出一具無名屍體，看起來好像是哪個走投無路自殺的貧民。這種事情在倫敦并不少見，所以我好奇地問道:“你知道這個人的身份？”

“他就是第二個開膛手傑克。”

“真的？你怎麼推理出來的？”

“我對他的了解不多，但我知道他的外号叫‘老瘋子’，他瘋狂地憎惡女人，年輕的時候還系統地學習過醫學知識。”

“這些都是開膛手傑克的特征！”

“沒錯。我是通過休·貝贊特聽說他的。他和貝贊特還有另一個青年襲擊了艾瑪·史密斯，因此被那個自稱是貝利探員的人抓住了把柄。白教堂的那些慘案都是他們兩個配合着做的。”

“配合？我從來都沒想過殺人的居然不止一個人。”

“别忘了還有背後指使的貝利探員呢。”

“這我就更不明白了。你怎麼會懷疑到他身上去呢？雷斯垂德之前向我再三擔保過他的人品——我是說，他做了兩年警察，為什麼突然會……?”

“最先讓我考慮到這點的是開膛手傑克的行蹤。就算他住在白教堂區，對那裡的地形再了解，在警力增加了三倍的情況下，他是怎麼躲開巡邏的呢？他動作再快，也不可能預料到警察什麼時候會經過什麼地方，更何況他每次作案的地點還不一樣。”

“所以你覺得開膛手是和警察串通了！”

“對，讓我得出結論的還有一個細節，就是‘雙屍夜’我們在行動前，我發現玻璃櫃上的灰塵消失了。”

“我和你提起過哈德森太太說那天下午你回來過。”

“而事實上我那一整天都在外面。剩下來的唯一可能已經很明顯了:有人假扮成穿着流浪漢衣服的我來過這裡，不僅拿走了我那把煙鬥，還确定要把那個腎藏在哪裡。”

我禁不住感歎道:“他的手法實在是太周全了。”

“更可怕的是瑪麗·簡·凱利死亡的時間。他确保了法庭審判我時能得知開膛手的最新罪行，從而證明我是清白的。如果說他是在操縱這個遊戲（這個足以讓我身敗名裂的遊戲），那麼主動結束遊戲的人便也是他。”

“他費盡心思把你送進監獄，為什麼又在最後一刻放棄了呢？”

“或許他并不想在這次就置我于死地。或許……這是一個警告。”

福爾摩斯的眼神飄忽起來，一直看向很遠的地方。可能隻有等到了我們抓住了逍遙法外的貝利·貝利的時候，這個謎團才能解開。我也默默地抽着煙，沒有再說什麼。

“不過起碼這個案子給我了點教訓。”福爾摩斯忽然笑了笑，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他把手邊的牛奶壺遞給我，示意我倒點咖啡喝。

“噢？是什麼教訓？”

“可Ⅰ卡Ⅰ因。我把我的注射器和白教堂的這些慘劇一起丢到某個角落裡去了。”

作為一位醫生，這無疑是我能從我的朋友那裡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這麼說，你意識到了它對你身體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