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變魔術一般,幾分鐘後聽到動靜的俱樂部成員們便都跑到門口,裡裡外外圍成一個圓圈。我呆呆地盯着地上的屍體:除了脖子上那道緻命傷,她的身上并沒有其他傷痕。要麼是我和福爾摩斯的行動打斷了兇手對屍體的進一步殘害,要麼那個人根本就不是開膛手傑克。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這兩個月來已經有四個女人被害,我們做什麼都沒辦法挽回她們的性命了。剛才那個駕着小馬車的人已經去俱樂部拿了一支蠟燭回來,這個小角落被重新點亮。我又蹲下去檢查了一遍屍體,她身上的外衣被雨淋濕,淩亂地露出了裡面的襯裙。外衣靠近胸口的地方别了一束漂亮的胸花,大概是紅色的,我想這可能會給見過她的證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她左手捏着一個破掉包裝袋,裡面的東西散落在她身邊。我撿起一顆湊近了研究,應該是某種能讓口氣清新的清涼糖。她的兩個耳朵都很完好,這讓我聯想到開膛手在信件裡的威脅,“下次動手,我要把那女人的耳朵割下來”。難道我面前的可憐人不是他的最新傑作?他像對待牲畜那樣宰殺女人,在白教堂區肆意橫行,又神出鬼沒,簡直像惡魔般令人憎惡。我突然擔心起福爾摩斯來,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還是不見他的蹤影。雖然福爾摩斯并不是赤手空拳,但面對一個顯然精神不健全的人,我不太有把握他是否還能占上風。
“警察!殺人啦!”
人群的尖叫聲很快吸引來一個穿着制服的警官——後來我才知道他叫威廉·史密斯。他擠進人群看了看,馬上吹着警哨跑去找醫生了。我想着到時候可能會需要我的證詞,便回到街上點起雪茄,靠在大門上思考起來。自從福爾摩斯離開後,那個神秘的男子就沒有再出現過。他不會再冒險返回現場拿走他的戰利品,因此福爾摩斯便成為了我們唯一的賭注。我心煩意亂地祈禱着,希望福爾摩斯的運氣能比我好點。
終于那個警官帶着醫生回來驗屍了。他疏散了人群,走到我身邊:“路易·蒂姆舒茨先生(就是那個駕馬車的人)告訴我你們是最先發現屍體的人?”
“對,我是約翰·華生。”
“他是因為小馬不肯走過去才想到下車檢查的?”
我回想起剛才的細節,點了點頭:“那匹小馬肯定是聞到了血腥味,動物的嗅覺可比我們敏感的多。俱樂部的人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嗎?”
“沒有,他們當時忙着唱歌呢。你能想象嗎,二十五分鐘前我才經過這裡,再巡邏回來就成這樣了!真是活見鬼。”
那個警官又問了些瑣碎的問題,記下我的住址,轉身離開了。我正準備想辦法去找福爾摩斯,突然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華生醫生!”
原來是雷斯垂德。“晚上好。看來你也在加班?”
“真糟糕,我在滿大街找證人呢。”
“那你有點不湊巧,雷斯垂德,那些俱樂部的人剛剛離開。”
“什麼?什麼俱樂部?”
“就是那邊的國際勞工教育俱樂部呀。你不是要找這邊謀殺案的目擊者嗎?我就是其中之一。”我指指身側,幾個人正在把屍體搬上木框的救護手推車。
“難道這裡也死人了?”
“……也?”
“是開膛手傑克!米特廣場有個女人被開膛破肚了!”
我錯愕地瞪着他:“但這是不可能的!福爾摩斯和我鎖定了一個可疑的人,他已經跑去追蹤了。”
“那福爾摩斯先生就是跟丢了,”雷斯垂德笃定地說,“米特廣場的屍體是在一點四十四分被發現的,我很确定這個細節。”
“我們這裡是一點鐘左右發現屍體的。”
“開膛手肯定是在這裡作案後立刻跑到米特廣場行兇的。”
“在這麼短的時間内?米特廣場距離這裡有多遠?”
“不到一英裡。如果沿着商業街向西走,再從柯門街穿過金融城,十幾分鐘就能走到那裡。我就是從廣場走過來的。”
我反駁道:“可是巡邏的警察呢?他還得避開他們。”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我轉過頭,驚喜地發現福爾摩斯終于毫發無傷地回來了,他的手裡還牽着一隻獵鹿犬。他向我點點頭,把繩子遞到雷斯垂德手上,“這是你們的警犬吧?走回來的時候碰到的,我花了好大力氣才讓這小家夥信任我。”
“是我們廳的,”雷斯垂德彎下腰摸摸警犬的腦袋,“福爾摩斯先生,聽華生醫生說你也在追捕開膛手傑克?”
“沒錯,我聽見你們的談話了。最好不要那麼大張旗鼓地在街上說這些。”
“那我們去米特廣場看看吧,”我提議道,“福爾摩斯,你有什麼收獲嗎?”
“那個神秘人,”福爾摩斯哼了一聲,“他對這裡地勢的了解可比我多。我追着他跑了好幾條巷子,最後在一條死路上跟丢了。那裡除了住宅就沒有其他退路了,出口全是封死的。”
雷斯垂德問道:“你真的确定他就是開膛手嗎?”
福爾摩斯尖銳地指出:“你見過誰會半夜裡拿着刀在白教堂晃來晃去?”
雷斯垂德懊惱地拍拍腦袋:“那你為什麼不去敲門挨個搜查呢?他很可能躲在哪棟房子裡!”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是在喬治巷,瑪莎·塔布連受害的地方。我對那裡的居民很熟悉,他是個陌生面孔。”
“那……唉,這真是越來越亂了。”
我們按照雷斯垂德所說的路線走到米特廣場,确實隻花了一刻鐘不到。我們被告知屍體已經被運送到戈登巷的停屍房,現場隻剩下一個探員和幾個湊熱鬧的人。
“你回來了,雷斯垂德先生,”那個探員殷勤地湊過來,“我們查明白了受害者的名字叫凱瑟琳·伊頓斯。兇手在她頸部留下了六英寸的傷口,臉上也有傷痕;她的腹腔被剖開,裡面有幾個内髒似乎被拿走了。”
昏暗的路燈下,探員這樣的描述格外令人毛骨悚然。福爾摩斯問道:“先生,那你覺得他能在十分鐘内做完這些嗎?”
“應該不行。但肯定沒有超過二十五分鐘,因為這裡的巡警會警察經過。”
“這些時間設計得很巧妙。”
“沒錯,他還留下了很重要的線索,”探員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那女人的左耳被割下來了!就和傑克信裡寫的一樣,對吧?”
“但那封信公開刊登在報紙上,兇手可能會僞裝出自己是開膛手的假象。”
探員沒有表示贊同,隻是拿出了什麼東西向我們展示了一番:“我們倒是發現了個小物證,就掉在屍體旁邊。一個摔成兩塊的陶土煙鬥,可能是開膛手傑克掉下的。”
我搶先一步看了看探員手上的碎片:“福爾摩斯,這倒像是馬斯格雷夫送給你的那把。”
“我的那把上面是刻了字的……”福爾摩斯沒有說完。借着微弱的光芒,我們都看見那煙鬥柄上的S.H.和贈送年月。我再熟悉不過了,這的确是福爾摩斯的老陶土煙鬥。
雷斯垂德問道:“福爾摩斯先生,你沒有跟着那個神秘人經過這裡吧?”
“沒有。”
“那這個煙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