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華生先去了貝克街。兩位女士仔仔細細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去百貨商店。瑪麗絲剛打開門，立刻感到外面的冷空氣撲面而來，不由得打起哆嗦。她趕緊轉過身把摩斯坦推回去:“不行不行，我們穿的太單薄了。”

“那怎麼辦，兩條鬥篷都在壁爐前烘着呢。”

“拿報紙墊在襯衣外面，我在蘇賽克斯的時候常這麼做。”

倫敦的冬天冷極了，隻是等個馬車的功夫，瑪麗絲便感到臉頰被刺骨的寒風吹的發紅，眼睛酸痛得想流淚。

作為倫敦最大的購物中心，哈羅德百貨商店裡總是擠滿了來自英國各地的顧客，今天更是如此。她們穿行在高大的木質貨架之間，尋找晚餐所需要的食材。

“烤火雞，牛肚炖洋蔥，葡萄幹布丁，百果餡餅……噢，對了，還有球芽甘藍配培根。我們需要再買一點蔬菜。”

瑪麗絲正渴慕地端詳着一輛嶄新的自行車，看到三英鎊的價格時便立刻打消了所有念頭。雖說她在斯坦福府上衣食無憂，除去生活用品和買書花掉的錢，她手上的存款也就隻剩可憐的幾英鎊了。應該少買幾本書，她暗自想道，畢竟現在書價這麼貴，兩三本書就要一英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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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寓所她們剛把一大堆東西放下來，門就再次被打開了。瑪麗絲探頭看了一眼，華生一個人走進來，不停地搓着凍紅的雙手:“又是瑪麗·簡！她是不是把我放在外套口袋裡的手套拿去洗了？”

“約翰！哎呀，真是的。快先坐下來吧，你手上那瓶酒是哪來的？福爾摩斯先生呢？”

“快别提了，我今天這趟算是白去。等了半天福爾摩斯說他今天突然接了個新案子，晚上趕不過來了。這是他送給我們的波爾圖紅葡萄酒，對了，他還祝你們兩個節日快樂。”

瑪麗絲感受到摩斯坦關切的目光，控制住沒有流露出什麼特殊的感情。

“華生醫生，看來到時候你得幫我把這個順便帶給福爾摩斯先生了，”瑪麗絲拿起她之前放在壁爐架上的小包裹，“我也沒來得及好好準備，希望福爾摩斯先生不會嫌棄。”

華生接過去用手輕輕掂了掂，這是一個用羊皮紙仔細包好的禮物，除了上面别住的一張小賀卡并沒有其他裝飾，很是樸素。

“筆記本？”

“是書。彼特拉克詩集袖珍本。”

華生看上去挺驚訝的:“雖然福爾摩斯有收藏古書的習慣，但我還真不清楚他會不會喜歡這種浪漫的文學作品呢。”

“總歸都要接觸接觸的嘛。”瑪麗絲含糊地回答。

盡管帶有遺憾，瑪麗絲還是好好地享受了這頓晚餐。弗雷斯特夫人的座位就靠着她的，這位令人尊敬的夫人不止一次地表達了對瑪麗絲的欣賞。她對瑪麗絲臨陣磨槍學會制作的葡萄幹布丁贊不絕口。經過了約七個小時的蒸煮，布丁散發出濃郁的香料氣息，吃起來是肉豆蔻辛甜而又微苦的口感，的确是一道完美的甜點。

吃飽喝足，他們圍坐在客廳裡那棵小小的聖誕樹前，享受着爐火帶來的溫暖。趁着摩斯坦和弗雷斯特夫人聊天的功夫，華生到書房裡找出了一口鐵皮箱，搬過來放到瑪麗絲面前。

“王小姐，你可能還記得《五顆橘核》吧？今天我在福爾摩斯那裡看到一張報紙。那個作惡多端的詹姆斯·卡爾霍恩船長，他究竟是沒有收到那封信。就在昨天薩瓦納的‘孤星号’遭遇了海難。”

瑪麗絲歪了歪頭，有些不解這和面前這個鐵皮箱有什麼關系。

“這裡面裝的都是我在221B記錄案子的手稿，”華生打開箱子翻找着，眼裡閃過一絲懷念，“你看看這張紙。”

瑪麗絲接過來。那是一張從筆記本上随意撕下來的紙條，字迹已經有些褪色了。第一行赫然寫着幾個字:歇洛克·福爾摩斯知識能力清單。

“這……天哪，醫生，這對我來說簡直就像是維吉爾詩歌的手抄本那樣珍稀！”

“你太擡舉我了，王小姐。當年我寫下這張清單後就随手一扔，以為丢到了壁爐裡。後來被哈德森太太在打掃時從角落裡找到了，我還拿給福爾摩斯看了看。現在想想這上面有很多地方都寫的不太準确。”

“那時候你才剛認識福爾摩斯先生嘛。”

“是呀。王小姐，你一直對我的記錄很感興趣，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有空和瑪麗一起幫我理一理這些雜亂的手稿？裡面有很多因為各種原因不能發表的案子。我信任你，想必你也會願意讀讀看。”

“當然了，華生醫生，這是我能想象的最有意思的工作了。”

“馬上就是聖誕節了，”摩斯坦的聲音傳過來，“我們要不要一起唱點什麼？”

“就唱《願主賜予你們平安》怎麼樣？”這是弗雷斯特夫人的聲音。

“好啊，瑪麗，你來起個頭。”摩斯坦拿來幾個手持小鈴铛。

伴随着清脆的鈴聲，這個簡樸的寓所充滿了歡快的樂聲。哦，天賜福音。天賜福音。

這是1887年倫敦的聖誕節，也是自從瑪麗絲離開鄒夫人家後和朋友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