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莉娅聞言立即笑逐顔開:“我親愛的導師瑪麗小姐,憑着天神的意志,請你用你的智慧教育我,讓我明白有關靈魂的真谛。”
瑪麗絲看到她一正經的模樣,有點忍俊不禁。她們這樣促膝長談,還真是有點像蘇格拉底和柏拉圖。
“靈魂太複雜了,我們就聊點最簡單的。你告訴我,奧斯汀的作品中你最喜歡哪一本呢?”
“當然是最出名的《傲慢與偏見》啦。”
瑪麗絲笑笑:“那你應該最喜歡伊麗莎白·班納特喽?”
“不是,我更喜歡簡·班納特。瑪麗小姐,我以為你會喜歡簡的?”
“恰恰相反,我最喜歡伊麗莎白,如果不把《理智與情感》中的埃莉諾算在内的話。”
“可是瑪麗小姐,作為一本小說的主角,伊麗莎白根本不像是你經常教導我要成為的那種淑女呀。”
“親愛的阿莉娅,這正是簡·奧斯汀的偉大之處。舉個例子,在你心目中一位适合與之締結婚姻的優秀紳士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阿米莉娅漲紅了臉:“他應當足夠關心我,而且要英俊和富裕。”
瑪麗絲知道阿米莉娅也想到了那位她們共同的朋友,并沒有揭穿她:“不錯,這也正是奧斯汀時代女性普遍的擇偶标準。想想看《傲慢與偏見》裡的夏洛特·盧卡斯,她差不多是隻用金錢衡量婚姻的好壞。但是奧斯汀并沒有歌頌這一點,她認為女性要把追求自由和幸福當作人生目标。”
“這和我們所說的淑女有什麼關系呢?”
“現在你已經長大了,阿莉娅,我應該給你講一些課本不會告訴你的事情。在奧斯汀之前的小說中——甚至有很多是女作者寫的,女性常常隻是男性的附屬品:溫婉的淑女與紳士喜結良緣;容易歇斯底裡的庸俗女子隻能襯托出男主角的善解人意。但奧斯汀筆下的女性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再是模闆式的配角。《愛瑪》就是一個傑出的例子。”
“可是我不喜歡愛瑪·伍德豪斯,她很自以為是,每天隻想着如何撮合别人。”
“但愛瑪也有可取之處,她發現了自己的缺陷就及時改正了,不是嗎?況且在那個時代,女性并沒有工作的權利,她們受教育隻是為了更好地嫁出去,而不是獲得知識。”
“這也太可怕了,”阿米莉娅吐了吐舌頭,“奧斯汀真是敢于描寫現實。”
“我很高興你明白了這一點。她讓我們思考女性在經濟和社會地位上無法與男性真正對等的情況下,應該如何保持自己的尊嚴和獨立人格。”
“你是說,做一位溫柔恭順的淑女并不是我的唯一選擇喽?”阿米莉娅心領神會地問道。
“正是如此。奧斯汀的小說并不僅僅是家長裡短的婚姻瑣事,更包含了有關女性意識的思考,這是一個很宏大的話題。我猜你可能還沒有讀過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的著作吧?”
阿米莉娅搖了搖頭。
“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作家。她的女兒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葛德文也是小說家,後來與大名鼎鼎的詩人雪萊結了婚。她的思想更加激進也更引人深思,有機會我會仔仔細細和你讨論的。”
她們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直到蘇珊再次敲門請她們下樓吃晚餐。
瑪麗絲站起身,卻被阿米莉娅拉住了。
“瑪麗小姐,難道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自從女人從肋骨中被創造開始嗎?”她的聲音顯得有點低落。
瑪麗絲溫柔地抱住她:“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不過總會有新的希望的。你瞧,一百年前女性的職責就是相夫教子,現在很多女性已經開始從事各行各業的工作了。或許有一天,比如說一百年後,女性能和男性一樣擁有選擇的權利。”
或許,有一天。